午夜十一点,宴席终于散场。
周静姝倚在门廊边,看着程吟将最后几位客人送出门外。夜风拂过庭院里的风铃花,细碎的花瓣簌簌落在鹅卵石小径上。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忽然被程吟温暖的手掌握住。
"程程,"静姝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你说堂哥是不是对嘉橙姐…"话未说完,先抿着嘴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程吟闻言挑眉,指节无意识地在静姝掌心轻轻:"那个花蝴蝶?"她嗤笑一声,短发被风吹得扬起,“之前不知道换了多少女朋友,这会儿又想来招惹橙子姐?”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家不过是江州本地的一户普通人家,因着老爷子坚持"家和万事兴"的祖训,两兄弟成婚后,也依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东西两院只隔着一个月亮门,孩子们从小就在一处玩耍,堂兄妹倒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妹还要亲近。
程吟想起小时候把程之陆按在庭院里地里揍的情形,那家伙明明比她大两岁,却总被打得哭鼻子找大人告状。可偏偏也是这个堂哥,会在她挨罚时偷偷塞来桂花糕,也是家里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我看未必,"静姝忽然驻足,指尖轻轻捏住程吟的下巴,"嘉橙小辣椒的性子,怕是你哥要被拿捏得死死的。"她忽然笑起来,眼尾漾起狡黠的弧度,“就像你拿捏我这般。”
月光漫过静姝的轮廓,为她镀上一层莹润的瓷光。程吟望着眼前人微微仰起的脸庞——那双眼眸比池中的星子还亮,唇色比院里的海棠更艳。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姐姐…"程吟的呼吸乱了节奏,指尖抚上那片温软的唇瓣,“你今日格外好看。”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将满园的月季香揉碎在两人之间。程吟的吻落下来时,静姝踮起脚尖迎了上去。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在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恰似她们交缠的身影。
远处传来夜莺的啼鸣,更显得这方天地静谧非常。两个影子渐渐融成一个,在月色里摇曳生姿。
从周静姝的别墅出来时,月色正好。许劭自然而然地牵起夏沅沅的手,十指相扣的温度在微凉的夜风里格外熨帖。
"带你看看我从小撒野的地方。"许劭笑着引她走进小区林荫道,指尖轻点路旁的老树,“这棵桃树结的果子最甜,小时候带着周静姝他们来偷,被小区的保安告到家里去。”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许劭的声音里带着少年般的雀跃,为夏沅沅指认每棵树上的童年印记:那株歪脖子杨梅树结的果子总是最酸,西墙边的柚子树要踩着周静姝的肩膀才够得到,而冬青丛后藏着他们用树枝搭的"秘密基地"。
夏沅沅听着,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月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盛夏之夜,小区里蝉鸣阵阵,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许家老两口刚应酬完,司机己经把车开回家了,老两口想散散步,顺便醒醒酒。西装革履的许父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许母挽着他的胳膊,感慨着夏夜的美好,回忆着上一次两个人趁着夜色散步是什么情形。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哎哟老许!”许母突然激动的一把拽住丈夫的胳膊,差点把许父拽个趔趄,你看前面那个穿白T恤的男孩子,是不是你儿子?”
许父眯起眼睛,借着路灯仔细打量。只见前面小情侣你侬我侬,男生正低头给女生擦汗,那腻歪劲儿看得人牙酸。"得了吧,"许父摆摆手,“你别是想儿子想出幻觉了吧?这俩情侣,咱儿子不是母胎单身的吗?哪来的女孩子给他牵手?”
“对,也是。他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小子,怎么可能还有女孩子半夜三更的跟他在外面散步,还有说有笑的。”许母表示赞同,但听着风里传来的声音,隐约和儿子也挺像的。
“别看了,快回家吧。今晚这个合同成了,我也就能安心退休了。”许父的西装外套,挂在胳膊上,儒雅气质浑然天成。
老两口正说着,前面小情侣突然停下脚步。只见男生一个转身,首接把女生搂进怀里。路灯"啪"地一亮,照出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卧槽!"许母一个激灵,拽着许父就往灌木丛后躲。许父的皮鞋卡在鹅卵石缝里,差点表演个当场劈叉。
"真是咱儿子!"许母扒拉着冬青叶子,又小心的探出半个头,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闷声干大事啊!"
许父扶了扶歪掉的眼镜,一辈子光明正大的做人,到老了居然在偷看儿子约会。
“是就是吧。”他拽着许母往反方向去,脚步刻意放得很重,惊得草丛里的蟋蟀都噤了声。
许母却频频回头,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你说…儿子是不是特意带姑娘回来见我们,结果咱俩都不在家?”
"不会。"许父摆摆手,汗珠顺着银白的鬓角滑落,“那小子做事向来稳妥,真要带人回来,准保提前半个月就开始铺垫了。”
路灯下,几只飞蛾扑棱着撞向灯罩。许母突然笑出了声:“也是。小时候他要养只流浪狗。早半个月就开始在院子里造狗窝,买狗粮,准备好了,自己就把狗给领回来了。还跟我郑重声明,他会自己照顾的,不会麻烦我们。”
老两口相视一笑,默契地进了进了院子。
走进客厅,许父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目光忽然被衣帽间里一个陌生的女士手提包吸引。他盯着那个米色小羊皮包看了两秒,嘴角慢慢扬起一道柔和的弧度:“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如我们所想,孩子终究是长大了……”说到这,他轻轻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语言,又似是在给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随后接着说道,“跟我们说不说的都不重要。只要是他喜欢、高兴,比什么都强。”
“对对对,老许你说的对。”许母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释然。自从儿子过了二十五岁生日,她夜里总翻来覆去睡不着,既怕孩子孤独终老,又怕他碍于世俗眼光不敢追求真爱。有次半夜醒来,她甚至对着丈夫哭诉:“就算他带个男朋友回来,我也认了,总好过一个人…”
此刻,看着衣帽架上那个象征着新变化的包包,许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儿子牵着心爱女孩的手,满脸幸福地走进家门;甚至己经感受到了那软软糯糯的孙辈在怀里的触感,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喊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