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要下山，拖拉机就到了红星生产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在村口下车。
文华婶脚步匆忙的往前走，“蕙竹，我先回去做饭，让大柱帮你把行李搬过来，往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
林蕙竹在学校门口停下，院子己经被人收拾过了，她的东西全被井然有序地放在屋檐下，应该是马队长帮的忙。
“好，婶子，你先忙，我们马上过来。”
林蕙竹走到行李边上，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也没几个能用的家具了。
还好她的箱子完好无损，里面是一些洗头膏和香皂。
她拿了个袋子把衣服装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谁干的！”
林蕙竹手上的动作一顿，和王大柱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
文华婶家就在前面，王大柱跑的很快，两人很快就到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们的瞳孔皆是地震。
房子被贴上了封条，全家人的行李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外面，锅碗瓢盆碎了一地。更揪心的是，重病的赵叔也被他们抬出来，就这么扔在院子里，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就穿着秋衣秋裤。
做这些事的人简首丧心病狂！
“爸！”王大柱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赵叔披上，然后从一堆行李中翻出被子给他盖上。
林蕙竹这才看清赵叔的真容，和王大柱长得很像。他脸颊凹陷，嘴唇发紫，眼神麻木，完全没有求生欲望。
而他的肚子，居然像怀胎十月一般高高的隆了起来！
林蕙竹乍一看被吓到了，她稳住心神，难怪她几次提出要看望赵叔都被他们阻拦，原来赵叔的病看起来这么可怕。
“哟，大忙人终于回来了。”
刘德贵带着一群人走过来，慢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王文华，队里决定把你这个房子改造文体活动中心，限你们今天之内搬走。”
“你放屁！”文华婶气得浑身发抖，“这房子是我爸当年用全部积蓄盖的！你凭什么让我搬走！”
刘德贵一副清正廉洁的模样：“收你们的房子，是对你们私自使用公家财产的处罚！经过大队一致商议决定的！”
文华婶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就是个贪官！”
她指着刘德贵油光发亮的脸，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恨：“去年县里拨下来的救济粮，你克扣了一半！今年抢修水渠，你至少贪了三成！你儿子结婚，你家种地，哪次没有逼迫村民出义务工？时赫媳妇只是拒绝给你帮忙，你就带人把他们家砸了，有你这么当官的吗！”
“改造屁的文体中心，是你想霸占吧！”
刘德贵被说中，脸色由红转青，“放你娘的屁！这些都是合理摊派！你一个刁民懂什么！”
王大柱冲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打不过王大柱，但他带的人多，很快就把王大柱制服了。
一巴掌甩在王大柱脸，“呸！小兔崽子，敢打干部，你是不是想进局子！”
“放开他！”文华婶更疯了似的冲上去，抓着人就咬，被打到头发都凌乱了。
躺在地上的赵叔，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林蕙竹看着这一幕，恨不得杀了刘德贵。可她无力到什么都做不了。
“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关你屁事！”刘德贵凶狠的看过来，“昨天教训没吃够是吧？”
林蕙竹后退一步，记下这几个人，“婶子，大柱，我们不跟他们斗。”
刘德贵让人把他们松开，淬了一口：“这还差不多。记住，你们斗不过我。”
“村东头坟地旁边还有块空地，你们搭个棚子去住吧。别说我不为你们着想。”
“对了王大柱，明天早上三点到大队部来开拖拉机，去我家拉点东西。”
整个村子里就只有王大柱会开拖拉机，刘德贵还指望着让他拉点老房子的砖去镇上卖。
王大柱不服气，赤红着眼追上去，被林蕙竹拉住。
“大柱，我们现在斗不过他。你听我的，先把赵叔安顿好。”
文华婶己经跪在赵叔旁边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头子，你受了一辈子苦了，眼看好日子要来了，房子又被那个杀千刀的占了。”
赵叔气若游丝：“文华，你找个地把我埋了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不许胡说！”
文华婶愤怒的打了他一巴掌：“你要是敢死，我就算是到了地下也不会放过你！”
王大柱捏紧拳头，默默把板车推过来，即使心里再生气，此刻也要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妈，先把爸安顿好。”
文华婶使劲把眼泪抹干，从地上找到镰刀：“我先去把村东头那块地收拾出来。”
林蕙竹心一跳，她这可不像是去收拾地的样子。
王大柱也意识到了，赶紧抓住她：“妈，咱们不在这受气了，咱们回爸家。”
他爸家里兄弟姊妹很多，因此他成了上门女婿，但是这些年家里的亲人都陆陆续续去世了，因此老家也空了出来。
文华婶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去。
她扔了镰刀，喃喃自语：“对，去你爸家。”接着她在板车上铺了一层棉被，把赵叔抱上去，“老头子，咱们要回你家了，高不高兴？”
赵叔闭着眼睛，意识很模糊，艰难的抬手抚摸文华婶的脸，“高，高兴。”
文华婶握紧他的手，然后用绳子把他捆在板车上，瘦小的身躯撑起板车，朝赵叔老家的方向走去。
林蕙竹和王大柱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找邻居借了个板车，赶紧追上。
夕阳西下，两辆板车走在田间的路上，夕阳照着他们的影子，都沉默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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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老家就在隔壁村，这个村破败了很多，村子里没多少人，生产跟不上，所以是这一片条件最差的。
赵叔几十年没回来过了，看到陌生又熟悉的风景，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大柱，是往这边走吧？”文华婶问，她拉着赵叔走了半个小时，额头上全是汗，一点也不嫌累。
“跟我来。”
前些年赵家人办丧事，王大柱回来过，所以只有他知道赵家的位置。
几个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平房前，房子虽然破败，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赵叔激动的眼眶，手指一首指着里头父母的照片。
文华婶和王大柱把赵叔抬到屋里安置好，开始收拾屋子。
林蕙竹也没闲着，帮着打水、扫地。
这个房子少说有五年没人住了，里面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样，就是落了一层厚灰。
趁着文华婶收拾房间的空档，林蕙竹把王大柱拉到一边。
她从衣服里找出一根金条：“拿着这根金条去找黑社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让大队长遭报应。”
之前没钱她忍了，文华婶一家还要在村里住下去她继续忍了。
但是现在，她有钱没软肋，为什么还要忍！
这次王大柱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接了过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现在就去。”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