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牛仔裤传到皮肤上,初夏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远处商业街的喧嚣隐隐传来。陆仁背靠着坚硬的墙壁,瘫坐在地上,像个刚跑完马拉松的废人,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肺叶火烧火燎,喉咙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摊开在膝盖上的双手里,那个冰凉、沉甸、线条硬朗的黑色物件上。
初级防毒面具。
货真价实的初级防毒面具。
手指一遍遍抚过那哑光的橡胶表面,感受着厚实坚韧的质感,确认镜片的清晰度,掂量着滤毒盒接口的分量。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真实感和巨大的踏实感。这东西,在三个月后,就是隔绝死亡气息的屏障,是能在毒雾弥漫的绝境中多喘一口气的保障!
“值了!” 陆仁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劫后余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虽然过程离奇到可以载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虽然社死得惊天动地,还被老太太无情嘲讽体力渣,但结果,是好的!
防毒面具到手!
那顶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恐怖帽子,暂时被挡在了门外!
短暂的喜悦如同气泡,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迅速破裂。
他小心翼翼地将防毒面具收进随身的、空空如也的背包里。然后,他撑着发软的双腿,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周围依旧有零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或者纯粹的看热闹。马路对面,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司机还在骂骂咧咧,公交车司机也下了车,对着散落的芹菜土豆指指点点,似乎在跟交警描述着什么。陆仁甚至看到有人举着手机,镜头似乎还对着他这边。
“啧,麻烦。” 陆仁拉高了兜帽,遮住小半张脸,低下头,迅速转身,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融入了人行道上的人流,很快就把那个混乱的路口甩在了身后。
社死就社死吧。三个月后,谁还记得今天马路上的傻小子?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当务之急,是钱!是巨大的启动资金!
防毒面具只是生存拼图的一小块。食物、水、药品、武器、能源、据点……那张在脑海里不断完善的、条目繁多到令人绝望的生存清单,每一项后面都跟着一个天文数字。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他不能坐等三个月后秩序崩溃,他必须在这虚假的繁荣结束前,尽可能地攫取资源!
重生者的先知优势,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陆仁一边快步朝着学校方向走,一边在脑海里飞速检索着关键信息。家!父母在老家的那套房子!那是他记忆里,未来三个月内,老家小城最大的财富变数!
他清楚记得,就在丧尸病毒爆发前的一个多月,老家所在的那个三线小城突然公布了一个重磅城市规划——要在城东开发一个大型生态科技产业园!消息一出,原本属于城乡结合部、房价一首半死不活的城东区域,房价如同坐上了火箭,短短几周内就翻了一倍还多!尤其是父母家所在的那个老小区,因为位置恰好处于规划的核心辐射区,更是成了香饽饽中的香饽饽!
前世,父母就是在那波房价暴涨后,犹豫了几天,最终在爆发前一周才把房子出手,虽然也赚了不少,但比起最高点还是少了一大截。而很快,钞票就成了废纸,那点“赚头”在末世里连一箱方便面都换不来。
现在不同了!
他回来了!
他必须抓住这个时间差!在消息公布前,在房价还未启动疯涨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把房子卖掉!套现!换成能在末世初期硬得起来的物资!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城市规划的消息随时可能公布,一旦公布,房价飙升,再想快速脱手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他只有三个月!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起!
想到这里,陆仁感觉一股火烧火燎的紧迫感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刚才的疲惫瞬间被驱散了不少。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和时间。他不再犹豫,立刻翻出通讯录,找到标注为“老妈”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打键。
“嘟…嘟…嘟…”
等待接通的忙音每响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尖上。他快速组织着语言,编造一个必须立刻回家、急需用钱的“合理”借口。创业?投资?重病?哪个更可信,更能让父母立刻同意卖房?
电话接通了。
“喂?小仁啊?这个点没上课?”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锅铲碰撞的声响,像是在炒菜。
“妈!” 陆仁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焦灼,“出事了!我…我这边急需要一大笔钱!非常急!”
“啊?!” 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慌,“出什么事了?小仁你别吓妈!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受伤了?还是…还是惹上什么官司了?” 锅铲的声音停了,背景音安静下来,只剩下母亲紧张的呼吸声。
“不是打架!也没惹官司!” 陆仁连忙否认,脑子飞速运转,“是…是我跟几个同学一起,搞了个项目!互联网创业!前期投入很大,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机会,一个天使投资人看中了我们的项目,愿意投钱,但前提是我们自己必须先垫付一部分启动资金,证明实力!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了!” 他语速飞快,尽量把故事编得高大上又带着学生气的“热血”。
“创…创业?投…投资?” 母亲显然被这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名词砸懵了,“要多少钱啊?你爸和我攒的那点钱,不是都给你当生活费了吗?家里哪还有……”
“不够!远远不够!” 陆仁打断母亲,语气斩钉截铁,“需要…需要把家里的房子卖掉!”
“什么?!卖房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小仁!你疯了?!房子怎么能卖?那是咱们家唯一的房子!卖了我和你爸住哪儿去?天桥底下吗?!不行!绝对不行!”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陆仁的心沉了一下,知道最难的部分来了。他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母亲如此激烈的反对,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妈!你听我说!” 陆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前世在尸潮中指挥小队突围时的狠厉,“这个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我这辈子可能就完了!我同学家里都砸锅卖铁支持了!我不能拖后腿!房子卖了,钱给我应急,你们先在老家租个房子住!等我这边项目成了,赚了大钱,别说一套房子,十套我都给你们买回来!我发誓!”
他停顿了一下,不给母亲反驳的机会,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和沉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预言”般的笃定:“妈!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有预感,老家那边的房价…可能很快会有大变动!现在卖,也许是…也许是最后的好时机了!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母亲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传来。
陆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漏洞百出,什么创业投资,父母未必真信。但他赌的是那份血缘亲情,赌的是父母对他这个儿子最后的信任和期望,以及他最后那句关于“房价变动”的暗示——这暗示在前世得到了验证,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时间在沉默中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担忧:“…小仁,妈…妈不懂你说的那些。但你…你从来没这样过…房子…房子的事太大了,妈得跟你爸商量商量…” 声音顿了顿,又带着一丝哀求,“你…你真的没惹祸吧?别骗妈…”
“妈!我发誓!真的没惹祸!就是为了项目!” 陆仁赶紧保证,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欺骗父母的愧疚感和对生存的渴望激烈撕扯着他。
“那…那你先回来吧。电话里说不清。” 母亲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好!我马上请假!今天就回!” 陆仁立刻答应,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父母松动的信号!只要他回去,面对面,加上他重生者的“先知”优势和心理战术,就有很大把握说服他们!
挂断电话,陆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又出了一层冷汗。说服父母卖房,这只是第一步,而且绝对是一场硬仗。
但时间不等人!
他一边快步走向辅导员办公室准备请假,一边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起来。
大学生身份,是他此刻能利用的另一项“资源”!
打开手机银行APP,查看自己名下可怜巴巴的生活费余额——三位数,杯水车薪。
打开各大主流银行的信用卡申请页面!填资料!学生身份?没关系!额度低?蚂蚱腿也是肉!有多少申多少!他记得前世有几家银行对学生卡审核相对宽松。
打开各种知名网贷平台APP!注册!实名认证!人脸识别!无视那些“理性消费”的温馨提示,无视那些高得吓人的年化利率!利息?末世来了谁还在乎利息?!能借多少借多少!目标只有一个:最大化套取信用额度!
他甚至翻出了抽屉里几张几乎没怎么用过的、额度小得可怜的信用卡,琢磨着怎么快速套现出来。POS机?提现手续费?顾不上了!每一分钱都可能是未来的救命粮!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脸,眼神专注而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击、输入,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启动资金!他需要海量的启动资金!
卖房是主菜,但这些信用贷款、信用卡套现,就是必不可少的开胃小菜和应急干粮!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时间紧迫感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神经上。请假条拿到手,他立刻冲向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高铁站!最快速度!”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陆仁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但脑海里那张生存清单却在疯狂闪烁,每一项物资后面都跟着一个不断跳涨的数字。父母担忧的脸庞、系统那简陋的界面、老奶奶健步如飞的背影、防毒面具冰凉的触感、还有那顶散发着不祥绿光的帽子……各种画面纷至沓来,最终都化作了同一个念头:
搞钱!
不惜一切代价!
在末日来临之前,囤积足够活下去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