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我跪在祠堂青砖上擦拭母亲牌位。烛火忽然摇曳,牌位底座"咔嗒"裂开条细缝——这是十年前母亲临终前最后抚摸过的地方。半枚翡翠耳坠卡在缝隙里,沾着早己发黑的血渍。
"大小姐,老爷往这边来了!"翡翠提着灯笼冲进来,我迅速将耳坠塞进袖袋。沈相蟒袍上的酒气先于人影飘进来,他腰间挂着北狄狼牙佩,那本该陪葬在母亲棺中的遗物。
"深更半夜,你来做什么?"他醉眼朦胧地踹翻供桌,母亲的灵位砸在地上裂成两半。我低头去捡,指腹摸到夹层里的信笺——是母亲临终前三日写的绝笔,字迹被泪水晕得模糊:"妾身嫁妆田产地契皆藏于......"“父亲下次若还如此暴躁,就别怪女儿帮您收收脾气了。”说罢,我一脚将面前翻了的供桌踹到沈相身上,拿着灵位头也不回的走了,不顾沈相痛的原地打滚叫嚣。
回到房内,暴雨忽至,我蜷在藏书阁角落翻看泛黄的账册。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足足二十八页,如今库房登记却只剩三页残卷。窗缝突然飘进张烧剩的契纸,墨迹还能辨认"西郊八百亩良田转赠柳氏"。
"姑娘当心!"翡翠的惊呼和破空声同时响起。我偏头躲过飞来的暗器,那枚淬毒的银簪钉在账册上,簪尾刻着柳氏闺名。三皇子从梁上跃下,玄色披风卷着血腥气:"王妃查案的本事,倒比本王的暗卫还利索。"
他抛来卷泛黄的医案,太医院印记下写着"贤妃李氏,产后血崩而亡"。我指尖抚过"血崩"二字,突然摸到纸背凹凸——浸了药水显出密文:"附子十钱,藏红花二十钱,混入参汤。"这药水,单凭柳氏一人怕是无法送到母亲身旁,一定沈相是沈相允许的,他参与了多少,我一定会调查清楚,所有伤害过母亲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还发现了什么?”正思考着,三皇子一句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母妃......"我话音未落,萧景珩己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烫伤形似凤印:"那年我六岁,亲眼看着皇后将毒参汤灌进母妃嘴里。父皇在屏风后摔了茶盏,却始终没跨进殿门半步。"
更漏声里,他讲述的往事浸满血腥。冷宫漏雨的屋檐,太监故意打翻的馊饭,寒冬被推进冰湖时岸上的哄笑。最刺骨的是十二岁那场天花,皇后命人将他用过的被褥扔进母妃陵墓。
"后来我在皇陵住了三年。"他着腰间残缺的玉佩,"陪着我的除了野狗,就只有这块母妃用命护住的玉佩。"月光照见玉佩缺口,正与母亲耳坠上的翡翠严丝合缝——原来她们是闺中密友,原来萧景珩什么都知道,这就是他选中我的原因,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复仇。
与萧景珩分别后,我回到屋内,正对着铜镜梳妆,镜中映出沈月容派来的丫鬟正往胭脂盒里掺药粉。那是苗疆"红颜枯",沾肤即溃。我故意打翻妆匣,看着丫鬟慌乱中沾到毒粉的手瞬间红肿流脓。沈月容,你又来招惹我!
"姐姐的胭脂颜色真好。"三日后赏花宴,沈月容戴着面纱凑近,"可否借妹妹一试?"她染着蔻丹的指尖刚要触碰妆盒,萧景珩突然打马而过。惊马扬起前蹄踏碎妆匣,毒粉随风扑向她自己面门,沈月容躲避不及,慌忙逃跑。“感谢三皇子殿下,又帮了我一次,只是惩治恶人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最有趣。”我笑着对萧景珩说,萧景珩瞬间读懂了我眼里的狡黠,"沈氏阿昭,想做什么大胆去做,本皇子就是你的靠山。"“如此,便多谢三皇子殿下了。”
当夜,我换上夜行衣摸进西厢,沈月容正在镜前挑破脸上水泡。刀刃贴上她脸颊时,我嗅到她身上母亲最爱的白芷香——那是用母亲嫁妆庄子产的香草制的。
"妹妹可知,当年你娘如何一点点吞掉我娘的嫁妆?"刀刃游走在她眉骨,"先是要替父亲打点官场,接着说要给你攒嫁妆......"鲜血顺着刀尖滴进妆奁,染红里头的田产地契。
"这八百亩良田的佃租,养肥了柳家三个赌坊。"我将沾血的契书揣进怀里,"明日若有人问起你的伤......"刀柄重重击在她太阳穴,"就说是不小心摔的,否则,我会让你尝尝全脸毁容的滋味。"沈月容吓得浑身发抖,沈昭走了之后,沈月容才敢大声尖叫,“该死,竟然被沈昭刚才那个眼神唬住了,沈昭,就不得了,是你惹我的。”
三皇子在墙头抛来酒壶:"王妃这招借刀杀人,倒比首接取命高明。"我仰头饮下辛辣的酒液,看他在月光下把玩那半块玉佩:"母妃留下的嫁妆,也被皇后赏给了娘家侄女。"
五更鼓响时,我们蹲在皇陵外的乱葬岗。洛阳铲挖出个腐坏的木匣,里头账册记载着皇后母族二十年来侵占的妃嫔嫁妆。最末页贴着张泛黄的小像,画中母亲与贤妃执手而笑,发间簪着同一对翡翠耳坠。
暴雨倾盆而下,我握紧从沈月容房里搜出的钥匙。库房深处那口贴着封条的红木箱里,母亲出嫁时的嫁衣依旧鲜红如血。衣襟内绣着的金线地图,正指向沈相书房暗室——那里藏着通敌叛国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