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从地道钻出来时,后颈还沾着潮湿的青苔。
她摸黑绕过影壁,刚要推自己院的雕花木门,指尖便触到了门闩上极浅的划痕——是她晨起时用银簪划下的记号,此刻被人重新抹过,却没擦干净。
"姑娘可算回来了。"门内突然传来小翠的声音,烛火"啪"地亮起,映得窗纸一片暖黄。
沈清棠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推门见小翠正捧着铜盆候在廊下,发间的茉莉簪歪了半寸,发梢还沾着星点水痕。
"方才厨房送了银耳羹,我热在灶上。"小翠接过她的斗篷,手指在触到她袖口时顿了顿,"姑娘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夫人差人来问过两回,说晚间要摆家宴。"
沈清棠任她解着盘扣,目光扫过书案——那叠她昨日整理的侯府田产账册,最上面的《涿州庄子租契》边缘卷起一角,分明被人翻过。
她心下警铃大作,面上却只淡淡道:"去佛堂替母亲上香了。"指尖不动声色划过案角,沾了些松烟墨,"你昨日擦书案,这墨渍没擦净。"
小翠的指尖在围裙上绞了绞:"许是方才给姑娘收帕子碰倒了砚台。"她蹲下身添炭,发顶的茉莉在炭火里散出甜腻的香,"姑娘歇着,我去端羹。"
门帘掀起又落下时,沈清棠盯着她泛红的耳尖。
前世做高管时,她最擅长看下属说谎——人在紧张时,耳后血管会跳得比心跳还快。
"系统,兑换安神香。"她摸了摸衣襟里的追踪符,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淡蓝色光屏上,"稀有级安神香:点燃后可使人放松警惕,三刻内吐字不实者必露破绽"的说明泛着微光。
夜宴设在东厅。
王氏穿了月白蹙金衫,见沈清棠进来便拉着她的手:"清棠这几日瘦了,可别怪母亲没照顾好你。"她指甲上的丹蔻擦过沈清棠腕间,像条冰冷的蛇。
沈清棠垂眸望着案上的松鼠桂鱼,闻着熏炉里渐起的甜香,突然笑道:"母亲可知,父亲昨日说要把府中账目交我核对?"她夹起一筷子鱼,"说是...要我学着管家。"
厅内霎时静了静。
沈月瑶的银匙"当啷"掉在瓷碟上,王氏的笑僵在嘴角:"清棠年纪尚小,这等事..."
"母亲放心。"沈清棠抬眼时,正看见小翠端着汤盅的手一抖,汤水溅在裙摆上,"我今日翻账册时,倒发现几笔蹊跷——比如西首门外那片庄子,去年收租三百石,账上却只记了两百八。"她舀了口汤,"许是记错了,明日我便拿去给父亲看。"
小翠的指尖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她勉强笑着退到廊下,等了盏茶工夫,终于寻了个由头:"姑娘,我去茅房。"
沈清棠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对身边的阿兰使了个眼色。
阿兰应了声,端着茶盘跟了上去。
偏院的老槐树下,王嬷嬷正披着灰斗篷踱步。
见小翠过来,她劈头就问:"拿到账册了?"
"没...没拿到。"小翠声音发颤,"她今日一首守着书案,我连近前都难。"
王嬷嬷的脸沉下来:"你娘还在城南药铺躺着,你弟弟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把这个掺进她的晚膳,明日天亮前..."
"够了!"沈清棠的声音像冰锥刺进夜色。
她带着西个粗使婆子从假山后转出,灯笼映得王嬷嬷的脸青白一片。
"沈姑娘这是?"王嬷嬷强作镇定,"老奴陪房妈妈,你怎可..."
"陪房妈妈夜里私会丫鬟?"沈清棠冷笑,目光扫过小翠攥着的油纸包,"阿兰,去查查这包里是什么。"
阿兰打开油纸,里面是半袋白色药粉。"鹤顶红。"沈清棠认出来,前世做高管时为防商业对手,她学过基础毒理,"王嬷嬷好手段,要毒杀嫡女?"
小翠"扑通"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姑娘饶命!
是夫人拿我娘的药钱、我弟弟的卖身契逼我...我、我实在没法子!"她扯着沈清棠的裙角,"我有名单!
各院的眼线,我都记在枕头底下的帕子上!"
王氏的脚步声从月洞门传来时,沈清棠己经命人将小翠和王嬷嬷捆了。
她望着王氏煞白的脸,将药包递过去:"母亲要看看这是什么吗?"
定北侯沈镇川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他扫过地上的两人,目光落在沈清棠身上:"清棠,你做得很好。"
夜更深了。
柴房的锁"咔嗒"一声扣上,小翠的哭声透过门缝飘出来。
沈清棠站在廊下,望着檐角悬挂的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
阿兰捧着披风过来:"姑娘,该歇了。"
"你去前院守着。"沈清棠摸了摸袖中系统奖励的"审心针","我想...再看看这两个犯人。"
阿兰应声退下。
沈清棠望着柴房斑驳的木门,月光在她眼底淌成冷霜——有些秘密,得在天亮前,从这两个人口里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