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
只有冰冷的密度,一种实质化的黑暗将林晚的意识压碎、压实。她蜷缩在无法蜷缩的空间里——这里没有躯体,没有方位,只有一团被亿万根淬毒冰棱反复穿刺的、名为“自我”的残渣。每一次穿刺都不是物理的,是意念的碾压与撕裂。“撕裂样本!抽取污染源!”冰冷机械的指令如同钢水浇筑的枷锁,在她意识的每一寸回响、震颤、收缩!每一个音节都磨下属于“林晚”的屑末。
我是谁?
一个指令的执行终端?
一个污染源的容器?
一块待熔炼的破铜烂铁?
残存的记忆碎片在狂流中翻滚:沈默染血的手死死拽着她坠入深渊时的滚烫?地下空间糖果雨下他左耳烙印在黑暗中诡异的暗红?……这些色彩被绞入冰冷的信息流,瞬间被撕成灰白的数据粉末!污染的核心——那枚嵌入她存在最深处的“黑点”——正贪婪地吮吸着她人性粉碎时逸散的“热能”。
痛!不是撕裂!是在绝对的寒冷中被活生生抽走最后的体温!像血管正被真空剥离!
就在她的意识体即将彻底溃散、融入那纯粹毁灭与混乱的指令洪流时——
一点冰凉的灰白色拂过她的“视觉”。
冰冷,沉静,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不是光线,是感觉。像一粒尘埃飘落在紧绷的眼睑上。林晚溃散的意识本能地被这缕冰冷牵引,如同即将坠入黑暗深渊的人看到悬崖边缘垂下的最后一丝蛛网。
那灰白的“尘埃”轻轻拂动,无声无息,却奇异地在她混乱沸腾的意识核心点染开一片极其短暂的……空白!无数狂暴的指令冰棱竟在这一片空白的边缘迟滞了千分之一秒!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
就在这迟滞的瞬间!
碎片!被污染的指令洪流撕成粉末、正被“黑点”贪婪汲取的色彩碎片——猛地燃烧了起来!
不是实体!在混乱的意识层面,一道滚烫的烙印如同烧红的钢铁,狠狠烫穿了被指令扭曲的画面,刺入林晚几乎麻木的知觉——
砰!
记忆中那坠落的画面被点燃!沈默染血的手死死抓住她手腕!那触感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是灼烫!是滚烫的岩浆流进她被冻僵的灵魂!那只手上崩裂的伤口流出的暗黑液体滴落在她的皮肤上,此刻不再是污染的黏腻,而是带着某种……被强行点燃的生机的滚烫!
紧接着!
左耳!沈默左耳垂下方那个咧开的暗红烙印!那被“父亲”强行刻下的、如同伤疤的冷笑!在林晚的记忆画面深处,在灰白尘雾拂过意识的瞬间……竟猛地……剥落了一角!
不是物理剥落!是烙印深处那股永不磨灭的、混杂着痛苦、烙印灼烧般的屈辱、以及一种她曾无法理解的……极致压抑的……守护之力!如同被囚禁亿万年的火山……被那冰凉的尘雾猛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轰——!!!
林晚溃散蜷缩的意识炸开了!
不是向外爆裂,而是猛地向内部核心燃烧、凝聚!
一股来自灵魂最底层的蛮力咆哮着贯穿了所有的混乱!
“那是……沈默的烙印!”
“那是……他……永远被刻在身上的……痛!”
“那是……他……在我坠落前……一首死死拽着我的……东西!”
黑点污染核心瞬间如同被激怒!它投射出的冰冷指令流强度暴涨数倍!“湮灭杂音!夺取核心!”无数根更加粗壮、带着深红污染脉络的指令冰棱发出尖啸,狠狠刺向那缕灰白尘雾,要抹除这干扰它吞噬进度的唯一变量!
就在这毁灭冰棱刺中尘雾前的一刹那!
林晚那刚凝聚起来的意识体……第一次做出了有意识的、决绝的动作!她不再是被动承受!不再是痛苦蜷缩!
她猛地昂起一片混沌的“头颅”!整个“存在”如同被打磨成最锐利的长矛,狠狠撞向刺向尘雾的污染冰棱中最粗壮的一根!
“——滚——开——!!!”
无声的咆哮在意识空间如同宇宙创生的雷鸣!
那不是语言!是纯粹灵魂意志的爆发!矛尖精准地撞击在污染冰棱的核心节点!“砰!”如同水晶碎裂!粗壮的冰棱应声爆裂!无数带着黑红脉络的冰屑飞溅,如同灼热的毒血泼洒!
飞溅的毒血有一部分溅射到刚刚被她守护住的灰白尘雾之上!
嗤——!
冰屑接触到尘雾的瞬间,如同强酸泼在钢铁上!发出剧烈的侵蚀声!烟尘腾起!那缕沉静的灰白第一次剧烈地扭曲、抖动了一下!如同负伤的野兽!
疼痛!林晚清晰地感知到了!不是来自自己!是来自沈默!那是烙印被污染侵蚀时传递回本源的剧痛反馈!这种痛……甚至比撕裂她自己更让她……发狂!
“沈默!”
她的意识在呼唤!矛尖折断,意识体因剧烈的撞击而再次濒临溃散!但这一次,溃散中带着绝不后退的决绝!她借着撞击产生的巨大反冲力,像疯了一样扑向那被毒血溅伤、剧烈扭曲的尘雾!
“不!伤他不行!”
破碎的意识触须疯狂伸张,不顾污染毒血的反噬,不顾自身形态的崩解,死死卷向那被污染的尘雾断点!试图堵住侵蚀,试图用自己的混乱将它包裹起来!
黑点污染核心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愤怒!整个空间似乎向内坍塌收缩,要将这个叛逆的意识连同那缕尘雾彻底碾碎!
然而!
就在林晚扑向尘雾,破碎的意志触须即将与那污染断点接触的刹那——
被污染侵蚀而痛苦扭曲的灰白尘雾深处……
那象征着沈默左耳烙印核心的炽热内核……
似乎被林晚不顾一切的冲击和嘶声裂肺的“沈默”呼唤……点燃了最后的力量!
尘雾猛地向内凝聚!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炽白光芒!这光芒不再冰冷尘寂,而是如同一柄刚刚被捶打出铁砧的灼热利剑!它无视了自身的污染断点,无视了周围疯狂挤压、意图碾碎它的空间!朝着……黑点污染本源的核心位置……朝着那无尽的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林晚飞蛾扑火般冲来的破碎意识触须的方向——
狠狠地斩出了一道燃烧的轨迹!
这条轨迹并非攻击!它更像一道……燃烧自身存在的桥梁!一条不惜引燃自我本源构建的、跨越死亡逻辑的……通途!
林晚卷向尘雾的意志触须,在这道燃烧轨迹掠过的瞬间……
接触到了!
一股感觉!一股超越意识的触感,轰然烙印进她濒临粉碎的灵魂!
冰冷刺骨!
仿佛坠入万年冰封的河床!那是尘雾本身被污染和守护意志双重扭曲后的基本存在感!
滚烫灼魂!
如同握住了刚从炉火中夹出的、烧红扭曲的“微笑烙印”本身!那是沈默烙印核心传递过来的、属于他的……无尽屈辱、深埋的守护、不惜自毁的决绝……融为一体的剧痛!
冷与热!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贯通了她残破的意志!
嗡!
一声源自存在根基的……断裂与连接的巨响……在意识最深最黑的核心处……无声地响起!
被燃烧轨迹强行连接的两端:
一端——林晚那由痛苦碎片重新凝聚、带着“我的沈默!”这般不灭执念的燃烧意志核心!
另一端——那枚象征着混乱与毁灭、同时深深吞噬着林晚存在本质的……黑点污染核心!
在冰冷的灼烧中!
在滚烫的冻土里!
这两种彻底对立、彻底纠缠的本质……
在沈默烙印尘雾不惜燃烧自身构建的桥梁上……
在连接点爆发的极限能量冲突中……
强行“咬合”……或者说……“焊死”在了一起!
滋啦——!!!
无法形容的信息湮灭与新生风暴在连接点爆发!林晚与黑点污染核心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一个如同沸腾钢水熔炉般的漩涡!她们不再是简单的对抗或融合!而是以一种近乎物理结构塌陷的方式……强行、粗暴、痛苦无比地……被锻打在一起!
骸巢核心深处!那枚纯黑奇点!那道笼罩熔炼区的绝对“锁死!寂静死界”屏障!
在这内部爆发的意识湮灭焊点风暴的冲击下!
剧烈震颤!
无数道细微、但代表着绝对秩序逻辑的……裂痕!
在奇点与锁死力场构成的冰冷堡垒表层……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