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岁月,仿佛与外界隔绝,流逝得悄无声息。
自那日险死还生、明悟己道之后,陈平便彻底沉寂下来。他不再急于提升力量,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对丹田内那道“生死印记”的体悟之中。
他与幽冥鬼兰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共生关系。每日,他都会主动分出一缕精纯的生命本源,温养萎靡的鬼兰。作为回报,鬼兰也会反馈给他一丝经过提纯的、不再狂暴的死亡煞气。
这一来一回,虽让他的修为增长变得无比缓慢,却让他对生死二力的理解,日渐加深。他的根基,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姿态,被缓缓打磨。
只是,那日凝结出的、被他小心翼翼收好的乳白色“生命精华”,他却始终不敢轻易动用。
此物乃是生死之力在极致冲突与平衡下诞生的奇迹,蕴含着造化之秘。在没有彻底弄清其本质之前,他不敢贸然用来修炼,更不敢服用。
这一日,他在山谷中搜寻,想找些野果充饥。走着走着,他忽然在一片嶙-峋的黑石夹缝中,发现了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是一株半尺来高的小草,通体焦黑,叶片枯卷,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根茎处更是己经彻底干瘪,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看样子,早己死去多时。
陈平心中一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回到洞府,郑重地取出了那个用树叶包裹着、只有米粒大小的乳白色露珠。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滴“生命精华”轻轻地点在了那株焦黑小草的枯根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退到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一息,两息……
小草没有任何变化。
陈平的心微微下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东西,只对活物有效?
就在他疑窦丛生之际,异变陡生!
只见那滴乳白色的露珠,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渗入了焦黑的根茎之中。下一刻,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莹莹白光,从根部一闪而过。
紧接着,在陈平震撼的注视下,那株本己死透的小草,干瘪的根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充盈!
这还没完!
那枯卷焦黑的叶片,竟如同枯木逢春,迅速舒展开来,焦黑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翠欲滴的绿意。一层淡淡的、宛如月华般的光晕,笼罩在叶片之上,让这株普通的小草,瞬间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
前后不过十余息的工夫,一株枯死之物,竟脱胎换骨,变成了一株灵气盎然的异草!
“这……这……”
陈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片散发着光晕的叶子。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草木精气,顺着他的指尖传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许久的激动,再也无法遏制。陈平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兴奋地跳了几下,才勉强平复下激荡的心情。
他走大运了!
这“生命精华”,根本不是什么疗伤圣药,它……它是能够逆转生死、点化万物的造化之宝!
有了此物,自己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出各种灵草?甚至……
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让他心跳都漏了半拍。
若是将此物用在修行上,又该有何等逆天的奇效?
狂喜过后,陈平的头脑,迅速恢复了冷静。他深知,越是逆天之物,其背后隐藏的限制与凶险,便越大。
他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很快便理出了几个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
首先,这被点化出的灵草,其性质是否稳定?它所蕴含的,是纯粹的生命力,还是某种由死亡之力转化而来的、不稳定的“伪生命”?这需要时间来观察验证。
其次,也是最核心的问题——这“生命精华”该如何再生?
他回忆起那日的情景。此物的诞生,是在他与鬼兰都濒临死亡的绝境下,两种力量激烈冲突,最终达成脆弱平衡的产物。那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绝不可能轻易复制。
如果不能解决再生的难题,那这滴己经用掉的“生命精华”,便是绝响。自己刚才的行为,无异于用一座金山换了一株小草,愚蠢至极。
最后,即便能够再生,自己也必须彻底掌握其中的细节与法门。生死二力的配比、灌注的时机、鬼兰的状态……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诞生的可能就不是“玉露”,而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剧毒”。
想通了这三点,陈平心中的狂喜,化为了沉甸甸的压力。
他开始行动起来。
第一步,是验证。他没有动那株异草,只是每日都来观察。他发现,山谷中一些胆小的虫蚁,会小心翼翼地靠近异草,啃食其叶片。而那些啃食过叶片的虫蚁,非但没有中毒暴毙,反而变得比同类更加活跃,更加强壮。
数日之后,他甚至看到一只灰雀,在犹豫许久之后,飞下来啄走了一片完整的叶子。那灰雀吞下叶子后,通体羽毛都仿佛变得更有光泽,发出的鸣叫也清亮了许多。
这个结果,让陈平彻底放下了心。
这证明了“生命精华”所创造的,是纯粹、无害的生机。第一个难题,解决了。
但这不但没让他高兴,反而让他对第二个难题的渴望,变得愈发迫切。
他来到幽冥鬼兰前,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尝试。
他闭上双眼,按照这半个多月来摸索出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内的生死二力,在体内达成平衡,然后缓缓地、温和地,将其注入鬼兰体内。
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了,鬼兰毫无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鬼兰依旧萎靡。
从清晨到日暮,陈平不眠不休,反复尝试了上百次。他体内的能量早己耗尽,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
但他所期盼的那滴乳白色玉露,却始终没有出现。
“为什么……”
陈平瘫坐在地,眼中满是沮丧与不解。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彻底泄了气。难道这东西,真的只是一次性的奇遇?
他疲惫地靠在石壁上,脑中不断复盘着那日的情景,试图找出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濒死……危机……冲突……平衡……”
他喃喃自语。
突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怔住了。
t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光华黯淡的幽冥鬼兰,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破了脑中的迷雾。
“不对……我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想起来了。那日,玉露的诞生,并非是在一种温和的、可控的平衡下。恰恰相反,它是在一种极致的、狂暴的、几乎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冲突下,被强行“压制”出来的产物!
是死亡之力攀升到顶点,即将吞噬一切时,他那最后一丝生命本源的注入,才如同一剂神妙的催化剂,让那狂暴的死亡,在一瞬间“凝固”成了极致的生命!
“过刚易折,过柔不坚……真正的平衡,不是温吞的调和,而是驾驭极致的冲突!”
陈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他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想要再造“玉露”,就不能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去“喂养”,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需要先为鬼兰提供海量的、精纯的死亡煞气,让其达到一种力量的饱和与巅峰,然后再以自己的生命本源为“引”,点燃这场剧变!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计划。
这无异于在自己体内,主动引发一场可控的“核爆”。稍有不慎,他与鬼兰,都会被这股失控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要实现这个计划,前提是需要一股远超山谷中游离状态的、庞大而浓郁的死亡煞气。
他如今每日从鬼兰处吸收的这点煞气,对于点燃那场“剧变”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需要一个……死亡的源头。
陈平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了山谷的最深处。
那是一片他从未踏足过的区域,终年被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所笼罩。他能感觉到,那里,是整座死谷煞气最重、最危险的地方,也是……幽冥鬼兰最初扎根的核心之地。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t那里,有他需要的力量。
但那里,也同样有能轻易夺走他性命的未知凶险。
去,还是不去?
看着远处那片宛如巨兽之口的黑暗,陈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没有选择。
为了踏上这条前无古人的道,他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