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魂互换
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感,像沉重粘稠的潮水,一波波冲击陈宸的意识。全身骨头仿佛被拆散重组。他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隔毛玻璃,好一阵才聚焦。
入眼是一片陌生的刺目纯白。天花板高得离谱,悬挂着造型复杂如水晶冰棱的巨大吊灯,散发柔和却过分明亮的光。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陌生清香,是昂贵的雪松或铃兰,而非消毒水味。身下的床铺柔软如陷云端,被褥丝滑冰凉。
“嘶…”他刚想动,全身骨头缝里传来尖锐抗议,酸疼得倒抽冷气。最要命是胸口,沉甸甸像压着两袋水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怪异束缚感和闷痛,几乎喘不上气。
“我靠!这什么玩意儿压得我喘不过气?!”本能地,陈宸伸手想揉那沉重闷痛的地方。
手刚抬到一半,被一只带着消毒水味的手稳稳按住。力道不大,却不容置疑。一个穿淡粉色高级护士服、表情严肃的年轻女护士站在床边,眉头微蹙:“王小姐,您刚醒,身上有伤,别乱动!尤其胸骨部位需静养,不能按压。”
王小姐?谁?陈宸懵了。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清病房全貌——这哪里是病房?分明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落地窗外是璀璨城市夜景如钻石星河。昂贵皮沙发,小吧台水晶杯洋酒,甚至小型恒温雪茄柜!两个铁塔般的黑衣保镖杵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隼,空气因他们而凝滞。
“保镖大哥,你们这眼神…能杀人吗?”他脱口而出。声音出口瞬间,血液仿佛凝固——这不是他沙哑的男声!是清亮娇脆、养尊处优的女声!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穿白大褂、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快步进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王小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感觉如何?有无头晕恶心?脑部CT显示轻微震荡,需密切观察……”
CT?陈宸脑子“嗡”一声!昂贵的检查!他猛地抓住医生白大褂袖子,娇脆女声因急切变调:“CT?!多少钱?!能报销吗?走医保自费?额度够不够?我听说很贵!”
医生脸上关切凝固,嘴巴微张,眼神充满难以置信的困惑和荒谬。从业多年,第一次见豪门千金醒后第一句问CT费用!他下意识看旁边同样石化的护士。
“报…报销?”医生艰难重复,确认词汇是否属于此语境。
不对劲!太不对劲!陈宸猛地松开医生,挣扎想坐起。身体不协调,胸口剧痛让他额头冒汗。目光急切搜寻,定格在梳妆台巨大的欧式雕花镜子上。
“镜子!给我镜子!”他几乎是吼出来,声音恐惧尖锐。
护士依言递上精致镶边化妆镜。
镜面翻转。
“啊啊啊——!!!”凄厉变调的尖叫刺破病房宁静,震得水晶坠子轻晃。
镜子里,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极其年轻漂亮!皮肤白皙细腻如羊脂玉,五官精致如瓷器,长卷睫毛下,一双因极度惊恐瞪圆的大眼睛写满骇然!柔顺栗色长发披散,几缕黏在汗湿额角。
鬼啊!陈宸脑子空白。残存求生欲让他死死咬住下唇,憋回第二声尖叫。等等……这鬼……还挺好看?不对!重点错了!
“我脸呢?!我的脸呢?!”他颤抖着手摸镜中脸。光滑温热触感传来,镜中人同样动作。不是幻觉!他触电般缩手,猛地低头看身体——宽大真丝病号服下,是明显不属于他的女性曲线轮廓,以及胸口那沉甸甸、让他呼吸困难的存在感!像无形重锤,砸碎他二十多年的认知!
“呃……”一声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后,陈宸眼白一翻,软软向后倒去,再陷黑暗混沌。豪华病房只剩医生护士面面相觑,保镖目光如探照灯扫视。
* * *
几乎同时,城市另一端,充斥消毒水、汗馊、饭菜霉味的普通八人间病房,另一场灵魂惊魂记上演。
王梦雅被全身骨头拆散重组般的剧痛疼醒。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暴晒三天,火烧火燎。
“水……”她翕动干裂嘴唇,发出微弱气音,“要……依云……冰的……”
怯生生、带浓重鼻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哥,水来了。”接着,一个边缘掉瓷、露出黑铁皮的搪瓷缸子递到唇边。缸里是冒热气、飘着水垢的白开水。
哥?王梦雅费力睁眼,视线模糊好一阵才看清——一个约十五六岁女孩,扎简单马尾,碎发凌乱贴额角,穿洗白发毛边的校服,眼睛红肿如桃。女孩满脸担忧疲惫,紧攥粗陋搪瓷缸。
王梦雅视线移动——斑驳脱落的墙皮,掉漆锈迹的铁架病床,床脚锈桶接漏雨“滴答”作响。旁边病床,花白头发老大爷鼾声如雷震床板。空气弥漫劣质消毒水、汗馊和角落发霉的陈旧气味。
这环境……比佣人房洗手间糟百倍!酷刑!
“这杯子……”她目光落搪瓷缸,嫌弃皱眉,偏头避开,“消毒了吗?开水烫过?食品级认证?含铅量达标?”问题本能脱口。
女孩陈婷手足无措,端缸子的手僵住,眼圈更红:“哥……这就是开水……刚打的……我们…平时都这么喝的…”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神情陌生的“哥哥”,满心不安。
王梦雅没心思听。目光扫床头柜,刺眼白色单据。她费力伸手拿来,眯眼一看——住院预缴费通知单:80元/天!己欠费2天。
“什么?!”王梦雅像被蝎子蛰,声音拔高尖利,“八十块一晚?!这破地方要八十?!抢钱啊!我家狗窝都比这舒适!”
她气得想拍床板,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剧烈动作让薄被滑落。她下意识拢被子,手触碰到身体时骤然僵住!那触感……粗糙!指腹厚茧,关节粗大!皮肤干燥起皮!绝不是她那双精心保养、无骨的手!
巨大恐慌瞬间攫住她!她猛地低头看身体——宽大、印“XX市第三人民医院”和“XX机械厂”字样的廉价蓝条纹病号服!**胸口平坦! 她颤抖着,带最后渺茫希望,抬手摸向脖子。
指尖触到清晰突兀的、属于男性的喉结!随她紧张吞咽,喉结滚动。
“啊——!!!!!!!!!”
足以掀翻屋顶的海豚音尖叫如平地惊雷炸响!吓得隔壁床大爷鲤鱼打挺坐起:“咋了咋了?!敌机空袭?!地震了?!”
陈婷手里搪瓷缸“哐当”掉地,水洒一地。她看着病床上惊恐万状摸喉咙尖叫的“哥哥”,眼泪滚落,扑到床边紧抓他粗糙手臂:“哥!哥你怎么了?!撞傻了吗?!我是婷婷!”
王梦雅浑身抖如秋叶,大脑宕机空白。只有镜子里属于外卖员陈宸的、带擦伤淤青的、陌生穷酸男人脸在脑海疯狂刷屏。灵魂深处歇斯底里尖叫:
“我的身体!我的钱!我的el包包呢?!我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