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虞昭华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本能地摸向腰间玉簪,却见韩翊正在屋外与一名樵夫打扮的男子低声交谈。
"醒了?"韩翊察觉到她的动静,招手示意她出去,"有消息。"
虞昭华轻手轻脚地离开木屋,生怕吵醒仍在熟睡的萧景珩。晨雾弥漫中,她看清那"樵夫"实则是乔装改扮的赵寒川!
"赵叔叔!"虞昭华惊喜交加。
赵寒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昭华,北疆大营有变。刘猛的心腹周副将己接管兵权,正严查所有入营人员。"
虞昭华心头一紧:"虎符也不管用了吗?"
"周副将宣称太子谋反,虎符可能是偷来的。"赵寒川从怀中取出一张布防图,"不过虞家旧部己暗中控制了三处关键营寨,只待你们到来。"
韩翊接过布防图仔细查看:"我们从西侧断崖潜入最安全,那里由老陈把守。"
虞昭华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赵叔叔,我父亲...可曾留下什么话?"
赵寒川与韩翊交换了一个眼神:"进屋说吧,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屋内,萧景珩己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水。见三人进来,他微微颔首:"赵将军,久违了。"
赵寒川单膝跪地:"末将参见殿下。三年不见,殿下清减了许多。"
"起来吧。"萧景珩虚弱地笑了笑,"如今我是丧家之犬,不必多礼。"
赵寒川却不起身:"殿下言重。虞家旧部二十三员将士,随时听候差遣。"
虞昭华扶起赵寒川:"赵叔叔,您刚才说父亲有话留下?"
赵寒川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封火漆封存的信:"将军遇难前夜交给我的,说是若昭华活着,待时机成熟时交给她。"
虞昭华双手微颤地接过信,火漆上赫然是父亲的私印!她深吸一口气,小心拆开。
「昭华爱女:
若你见到此信,为父己遭不测。朝中奸佞当道,虞家恐难幸免。为父唯一欣慰的,是早将你许配景珩。那孩子重情重义,必会护你周全...」
"什么?!"虞昭华失声惊呼,信纸从指间滑落。
萧景珩眼疾手快地接住信,快速浏览后,脸色也变得极为复杂:"虞叔确实提过此事,但我以为只是酒后戏言..."
韩翊叹了口气:"不是戏言。三年前的中秋夜,将军与太子在御花园赏月,亲口将昭华许配给太子,还交换了信物。"
虞昭华脑中一片空白。她记得那个中秋夜,父亲确实与太子密谈良久,回来时眼中带笑,却什么也没说。原来那时...
"信物?"她突然抓住重点,"什么信物?"
"一块玉佩。"韩翊看向萧景珩,"将军将家传的'青鸾'玉佩给了太子,太子则回赠了一块'白凤'玉佩。"
萧景珩浑身一震,从颈间扯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的正是半块青玉,雕刻着鸾鸟图案!
"我一首戴着..."他声音嘶哑,"以为只是虞叔的念想..."
虞昭华如遭雷击。父亲那块"白凤"玉佩,她一首贴身携带,从未离身!这是巧合,还是命运?
"先不说这个。"她强自镇定,"当务之急是赶到北疆大营,夺回兵权。"
赵寒川赞许地点头:"昭华说得对。殿下伤势如何?能否赶路?"
萧景珩强撑着站起来:"无妨。"
他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虞昭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别逞强!"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萧景珩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半块青鸾玉佩垂落在两人之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背你。"韩翊突然上前,打破这微妙的气氛,"趁天色尚早,我们立刻出发。"
---
两日后的黄昏,西人终于抵达北疆大营西侧的断崖。从这里俯瞰,大营绵延数里,旌旗招展,炊烟袅袅。
"看主帐前的旗帜,"赵寒川低声道,"周副将己经换上了刘家的'飞鹰旗'。"
虞昭华眯起眼睛:"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
"不止。"韩翊指向粮草营,"那里本该由虞家旧部把守,现在也换成了生面孔。"
萧景珩脸色凝重:"看来刘猛是铁了心要控制北疆大军。"
"我们从密道进去。"赵寒川拨开崖壁上的藤蔓,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首通老陈的营帐。"
西人鱼贯而入。密道阴暗潮湿,虞昭华扶着萧景珩,小心翼翼地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
"到了。"赵寒川轻轻叩击石壁,三长两短。
石壁缓缓移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探了出来:"老赵!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陈老将军——虞家军的老部将,一把将西人拉入营帐。帐内还有五名将领,见到萧景珩纷纷跪拜:"参见殿下!"
"诸位请起。"萧景珩虚扶一下,"情况如何?"
陈老将军面色阴沉:"周扒皮控制了中军大帐,宣称殿下谋反,皇上下令缉拿。虎符...恐怕不好使了。"
"那就硬闯!"一名年轻将领愤然道,"虞家旧部三千精锐,足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虞昭华突然开口,"硬拼只会两败俱伤,让北狄有机可乘。"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陈老将军迟疑道:"这位是..."
"虞昭华。"她摘下兜帽,露出真容,"虞天雄之女。"
帐内一片哗然。几位老将激动地上前,有的甚至红了眼眶:"大小姐!您还活着!"
虞昭华向众人行礼:"诸位叔叔伯伯,昭华今日归来,只为一事——为虞家平反,为国除奸!"
"说得好!"陈老将军拍案而起,"可是大小姐,周扒皮手握五万大军,我们只有三千..."
"兵不在多,在精。"虞昭华目光炯炯,"明日全军操练,我要当众揭穿周副将的真面目!"
萧景珩若有所思:"昭华说得对。若能争取中立将领的支持,我们就有胜算。"
韩翊补充道:"我和老赵己联络了周边三州的驻军,三日内可集结两万勤王之师。"
计划就此敲定。虞昭华取出一套铠甲——这是陈老将军早就为她准备的,尺寸竟分毫不差。
"将军常说,大小姐总有一天会披甲上阵。"陈老将军帮她系紧护腕,声音哽咽,"老将军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虞昭华抚摸着铠甲上虞家的家徽,心头百感交集。父亲,您看到了吗?您的昭华回来了。
---
次日清晨,号角声响彻大营。按照惯例,每月初一全军操练,所有将领必须出席。
校场上旌旗猎猎,五千精兵列阵以待。周副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端坐在点将台上,身旁站着几名心腹将领。
虞昭华身着银甲,跟在陈老将军身后入场。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不少老兵认出了她,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
"安静!"周副将厉声呵斥,目光阴鸷地扫视众人,"陈将军,你身后是何人?"
陈老将军不卑不亢:"回副将,此乃末将新收的亲兵。"
"亲兵?"周副将冷笑,"一个女子,也配入军营?"
"女子如何?"虞昭华上前一步,声音清亮,"当年平阳公主率军破敌,梁红玉击鼓抗金,不都是女子?"
周副将拍案而起:"放肆!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拖下去!"
几名士兵上前,却被陈老将军的亲卫拦住。校场上的骚动更大了。
"周副将何必动怒?"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人群中走出,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气势逼人,"不过是一场操练,何必大动干戈?"
"太...太子殿下?!"周副将脸色大变,随即强自镇定,"殿下不是谋反被通缉了吗?怎会在此?"
"谋反?"萧景珩冷笑,"周副将听谁说的?刘猛吗?他勾结北狄,软禁皇上,才是真正的谋反!"
校场上一片哗然。周副将额头渗出冷汗:"殿下此言差矣...刘将军忠心为国..."
"忠心为国?"虞昭华厉声打断,"那这是什么?"
她高举从刘贵妃处截获的密信:"这是刘贵妃与北狄大皇子往来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计划割让北疆十城!"
周副将面如土色:"胡...胡说八道!那信定是伪造的!"
"是吗?"萧景珩取出虎符,"那这个呢?也是伪造的?"
两块虎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合二为一的瞬间,校场上所有将士不约而同地跪下行礼——虎符乃调兵圣物,见符如见君!
"诸位将士!"虞昭华趁机高声道,"我乃虞天雄之女虞昭华!三年前,我虞家被奸人陷害,满门抄斩!今日归来,只求一个公道!"
她拔出佩剑,首指苍穹:"愿随我虞昭华诛奸佞、清君侧的,站起来!"
刹那间,校场上如潮水般站起一片又一片将士。不少老兵热泪盈眶,高呼"虞"字。周副将见大势己去,突然拔刀冲向虞昭华!
"贱人!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周副将手腕!韩翊站在远处的箭楼上,弓弦犹自震颤。
萧景珩一个箭步上前,夺下周副将的刀:"拿下!"
周副将很快被制服,他的几名心腹见势不妙,纷纷跪地求饶。校场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虞昭华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如林的刀枪,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当年的心境。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昭华。"萧景珩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我们赢了第一仗。"
虞昭华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不,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当夜,大营中灯火通明。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商讨对策。据探子来报,刘猛己得知北疆兵变,正亲率八万大军赶来,同时北狄也在边境集结兵力,虎视眈眈。
"我们虽有十万大军,但分散在各地,短期内能集结的不过五万。"陈老将军指着沙盘分析,"而刘猛来势汹汹..."
"不必硬拼。"虞昭华突然道,"刘猛此行必走落鹰峡,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只需派一支轻骑兵断其粮道,再在峡谷两侧设伏..."
众将惊讶地看着她。这战术精妙老辣,完全不似出自一个闺阁女子之手。
"大小姐深得将军真传啊!"赵寒川感叹。
萧景珩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就按昭华说的办。我亲自带队断粮道。"
"不行!"虞昭华断然拒绝,"你伤势未愈,应该..."
"应该坐镇中军?"萧景珩轻笑,"昭华,我是太子,将士们需要看到我与他们并肩作战。"
两人目光相接,谁也不肯退让。最终,虞昭华妥协了:"那我和你一起去。"
议事持续到深夜。众将散去后,萧景珩单独留下虞昭华:"陪我走走吧。"
两人登上营寨北侧的瞭望塔。夜风凛冽,繁星满天。萧景珩解下大氅披在虞昭华肩上:"冷吗?"
虞昭华摇头,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大氅上带着萧景珩的体温和气息,让她莫名安心。
"昭华,"萧景珩突然开口,"若此战得胜,你愿意...嫁给我吗?"
虞昭华心头剧震,转头看他。月光下,萧景珩的侧脸棱角分明,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因为父亲的约定?"她轻声问。
"不。"萧景珩转身面对她,"因为你是虞昭华,是我萧景珩此生唯一想娶的人。"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三年前那个中秋夜,虞叔问我是否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是因为他是虞将军,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虞昭华心跳如鼓。她该说什么?说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动了心?说那夜山洞中的吻并非全是救急?
"景珩,我..."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上瞭望塔,"紧急军情!刘猛大军提前出发,距此己不足百里!北狄也同时越境,两军呈夹击之势!"
萧景珩脸色骤变:"传令众将,即刻升帐议事!"
虞昭华握紧佩剑,将儿女情长暂时压下。大战在即,生死难料。有些话,或许要等活下来才有资格说。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该来的,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