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
时间仿佛在陈伯踏入房间的瞬间凝固了。弥漫的干粉尘埃缓缓沉降,如同为这场对峙铺开的诡异幕布。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血腥与硝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林晚晴蜷缩在翻倒的轮椅后,冰冷的金属框架硌着她的身体,却远不及陈伯那两道目光带来的寒意刺骨。他站在那里,深色西装纤尘不染,与满屋狼藉格格不入,像一尊从地狱裂缝中走出的、披着人皮的恶魔。他用手帕掩着口鼻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雅,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冰的毒牙,死死钉在她身上。
“放下那玩具。”
陈伯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锤,每一个字都敲在林晚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关于苏明远,关于周正阳…还有,关于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苏明远…周正阳…父亲…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林晚晴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他们…真的落在陈伯手里了?父亲…父亲的研究…陈伯怎么会知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紧握着手枪,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枪口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也是她仅存的、微不足道的依仗。
“你…你把苏明远和周队长怎么样了?!”林晚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愤怒。
陈伯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医生,现在是我在提问。”他向前踱了一小步,皮鞋踩在破碎的木屑和干粉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踩在林晚晴的心上。
“你父亲林正南教授,生前在神经药物领域和生物科技领域的研究…非常前沿,也非常…危险。”陈伯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视着林晚晴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留下了一些…未经公开的数据和样本。一些…足以改变很多东西的钥匙。保险柜里的东西…房东老太太那里的东西…告诉我,钥匙在哪里?”
林晚晴的心脏狂跳!父亲的研究!那些被他临终前反复叮嘱必须销毁、绝不能落入野心家之手的核心数据!陈伯果然是为了这个!他不仅想掩盖沈薇案的真相,还想染指父亲那足以颠覆的研究成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晚晴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父亲的研究都是公开透明的!他去世后,所有资料都按规定封存了!”
“封存?”陈伯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林医生,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在我面前演戏?你父亲临终前,只见过你一个人。他留给你的,绝不仅仅是那些可以摆在台面上的东西。那个U盘…或者,更核心的存储介质…在哪里?”
U盘?!
林晚晴瞳孔骤然收缩!陈伯连这个都知道?!他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什么U盘!”她矢口否认,但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在陈伯这种老狐狸面前,如同黑夜里的明灯。
陈伯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鸷和掌控者的漠然。“看来,林医生需要一点…更首接的提醒。”他微微侧头,对着门口方向,声音不高不低地吩咐道:“带进来。”
破碎的门口光线一暗。
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壮汉,如同拖拽麻袋般,将一个浑身是血、几乎不形的人影粗暴地拖了进来,重重地扔在满是碎屑和干粉的地板上!
那人影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呻吟。
林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止!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血污满身、几乎无法辨认的身影——
不是苏明远!
也不是周正阳!
是…是那个在爆炸前,试图保护她和苏明远离开的守卫!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坚毅的年轻人!此刻,他的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布满血污和淤青,胸膛微弱地起伏,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认识吗?”陈伯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缠绕上来,“他本来可以死得痛快点。可惜,他的骨头和你一样硬,浪费了我不少时间。现在,告诉我,U盘在哪里?或者…”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守卫,又落回林晚晴惨白的脸上,“…你想看着他被一点点拆碎?下一个,也许就是你的苏医生,或者那位周队长?”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恶心感瞬间冲上林晚晴的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看着地上那个因她而遭受酷刑的年轻人,看着陈伯那毫无人性的冰冷眼神,她感觉自己正被拖入无底的深渊!
“不…不要…”她摇着头,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干粉和血污,留下肮脏的痕迹。
“U盘。”陈伯向前逼近一步,皮鞋尖几乎要碰到地上守卫的身体,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林晚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晚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看着地上守卫微弱起伏的胸膛,看着陈伯那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又仿佛看到了苏明远可能遭受的同样命运…还有周正阳…还有沈薇那沉冤未雪的冤屈…
父亲临终前痛苦而决绝的叮嘱在她耳边回响:“晚晴…销毁它…绝不能…绝不能让它重现人间…那是潘多拉的魔盒…”
怎么办?!
交出去?让父亲毕生心血沦为陈伯犯罪的工具?让那足以毁灭无数人的“魔盒”被打开?
不交?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折磨致死?看着苏明远和周正阳步其后尘?
极致的痛苦和两难的抉择,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她的灵魂!她紧握着手枪的手,因为巨大的心理冲击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咳…咳咳…”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守卫,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涌出!他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在血污中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看向了林晚晴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最后的决绝!
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指向性?!
林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顺着那守卫极其微弱的目光指引,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翻倒的轮椅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轮椅坐垫边缘遮挡住的、小小的金属卡扣上!
那是…轮椅的一个改装暗格!里面…里面是空的!U盘…U盘她早就转移了!但…守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
守卫那只完好的眼睛,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眨了一下!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头扭向一边,避开了林晚晴的视线,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濒死的无意识!
但林晚晴懂了!
那是一个信号!一个用生命传递的、无声的信号!
他在告诉她…不要交!他在用自己最后的存在,为她争取那渺茫的机会!
巨大的悲怆和决绝瞬间冲垮了林晚晴的恐惧!她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流淌,但眼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她死死盯着陈伯,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变形:
“U盘…U盘不在我这里!”
陈伯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
“但我知道它在哪里!”林晚晴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放了他!放了苏明远和周正阳!我带你去拿!否则…你永远别想得到它!我宁愿毁了它,和它一起化为灰烬!”
她猛地将颤抖的枪口,死死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但她的眼神,却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钉在陈伯那张瞬间阴沉如水的脸上!
筹码!她赌上了自己!赌陈伯对那“钥匙”的贪婪,胜过立刻杀死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