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易圣:我在春秋当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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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楚风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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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数学易圣:我在春秋当国师
作者:
帅哥张
本章字数:
8146
更新时间:
2025-06-19

新绛的冬日是干冷的,带着汾水河畔特有的凛冽。郤氏庄园深处,炭火将书房烘得暖意融融,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周鸣正伏案于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前,炭笔勾勒着晋西诸戎部落的分布与可能的迁徙路径。算筹盘上,代表晋国边军和戎狄力量的筹码正在无声地博弈。田牧侍立一旁,低声汇报着从郤縠处得来的北方边境最新哨报。

突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郤縠的族弟郤至,一位掌管部分对外情报的年轻家臣,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没有惯常的情报简牍,而是捧着一个用楚地特有的赤色丝帛包裹的细长竹筒,丝帛上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蟠螭纹饰,显得异常华贵而诡异。

“先生,”郤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隐隐的厌恶,“这是从郢都(楚都)辗转传来的‘礼物’,指明要呈给‘算尽天机’的周先生。”

周鸣眉头微蹙。楚国?他与楚人素无往来。他接过竹筒,入手沉甸。解开赤色丝帛,打开竹筒封泥,一股混合着楚地香茅和某种动物腺体气息的异香扑面而出。里面并非书信,而是几卷打磨得异常光滑、几近透明的薄薄竹简,以楚地特有的鸟虫篆书写,字迹华丽而张扬。

周鸣展开竹简。田牧凑近,低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初看是楚国宫廷新近祭祀、宴饮、田猎的奢华记录,辞藻堆砌,歌功颂德。但周鸣的目光,却被其中夹杂的、看似不经意提及的某些“神异之事”和“精妙推演”牢牢锁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竹简一: “…王(楚成王熊恽)狩于云梦,遇大兕(犀牛)阻道。王引弓未发,太卜观射父抚骨而笑曰:‘王上承天命,泽被荆蛮,此兕乃吉兽,非阻道,实为前驱也!’言毕,兕自裂其骨,血化玄鸟,引王车入泽深处,得瑞兽白雉、玉璧…王心大悦,命铸‘天佑荆楚’金鼎,立于章华之台…”

周鸣解读: 太卜观射父?一个陌生名字。但“抚骨而笑”、“兕自裂骨”、“血化玄鸟”… 这描述何其熟悉!这正是他早期在齐国,为解释小概率事件或基于环境观察的预测,有时会使用的象征性“通灵”表演手法!其核心是心理暗示和环境引导(如利用特定草药或声音刺激动物行为)。在楚人手中,竟被包装成如此神乎其神、首接佐证“天命在楚”的神迹!其目的赤裸裸——神化王权。

竹简二: “…令尹子玉(成得臣)奉王命伐贰(小国名)。贰子婴城固守。玉召太祝、卜尹,以‘天算’之法布策。太祝取守城者名册,卜尹按‘天演’之规,算得驱城北丁壮三百人先登,再驱老弱妇孺负薪填壕,可于三日内破城,折损我锐士不过百人…玉从其策。果三日城破,贰子授首。王嘉其‘算无遗策’,赐金甲雕弓…”

周鸣解读: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周鸣的心脏!“取守城者名册”?“算得驱…丁壮先登…驱老弱妇孺负薪填壕”? 这是将他用于战场后勤优化、兵力配置的概率模型,扭曲成了计算如何最高效地消耗敌国平民生命以达成军事目标的魔鬼算术!那些“丁壮”、“老弱妇孺”,在楚人的算筹上,不过是冰冷的、可量化的“消耗品”数字!其残忍与“高效”,令人发指。而楚王竟嘉奖此为“算无遗策”!

竹简三(最厚): “…郢都新立‘天机院’,广纳贤才,究‘数理玄微’。太卜观射父演《周髀》之法,言天圆地方,地有九野,对应九歌之神。又言五行生克,金克木,故楚以火德(赤凤)克晋之金德(熊罴)…更以‘河洛之数’推演星辰轨迹,定王驾巡行方位、宫室营造时日,皆应天象,合鬼神…凡入天机院者,皆习‘算鬼’之术,能以数通幽…”

周鸣解读: 周鸣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周髀》中的几何知识、五行生克的朴素系统论思想、河图洛书蕴含的原始数理规律…这些他试图从纷繁现象中剥离出的理性框架,在楚地浓得化不开的巫鬼文化泥沼中,被彻底吞噬、异化!它们被强行与楚地的九歌神系、火德天命、鬼神幽冥糅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套更加神秘莫测、服务于权力和迷信的“算鬼”巫术!“数理”的根基被抽空,徒留华丽而扭曲的玄学外壳。

“先生…这…” 田牧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也看出了其中可怕的扭曲。郤至更是脸色发白:“楚人…竟将先生之术…用于此等…豺狼之道?!”

周鸣缓缓放下竹简,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那赤色的丝帛如同浸满了鲜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香。他闭上眼,仿佛看到:

郢都高耸的章华台上,“天佑荆楚”的金鼎在巫舞的烟雾中熠熠生辉,鼎下是无数被“天算”榨干的民脂民膏。

贰国城墙下,被驱赶的平民如同蝼蚁般扑向死亡壕沟,哭嚎声淹没在楚军冷酷的号令和太卜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天演之规”中。

阴暗的“天机院”内,所谓贤才们不是在探求真理,而是狂热地用算筹排列着谶纬符咒,推算着如何用“数”来取悦鬼神、诅咒敌国、巩固王权!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悲哀攫住了他。他呕心沥血,试图将理性的星火播撒于蒙昧的土壤,期冀它能照亮人类前行的道路。然而,在荆楚这片被巫风浸透千年的土地上,这星火非但未能燎原,反而被轻易捕获、扭曲,成了装点神权王冠的诡异宝石,成了屠戮生灵的锋利屠刀!他的学说,他珍视的“数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清澈的涟漪,而是浑浊的、裹挟着腐殖的漩涡。

“思想一旦离巢,便不再属于创造它的翅膀。”周鸣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它落入怎样的土壤,便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无论那花果,是否是你所愿。”

数日后,一个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身影,历经艰险,终于抵达郤氏庄园。竟是周鸣早年流亡时收留、后因资质所限留在齐鲁边境一带行医、暗中传递消息的弟子——淳于毅!他形容枯槁,眼中布满血丝,左臂用布条吊着,布条上渗着暗红的血渍。

“先生!”淳于毅见到周鸣,未语泪先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弟子无能!未能…未能阻止…”

淳于毅带来了楚国异化的第一手、血淋淋的见证。

“弟子在陈蔡行医,听闻贰国之事,便想靠近看看楚人到底如何‘神算’…”淳于毅的声音因恐惧和悲愤而颤抖,“城…城破之后…弟子混在流民中进了城…那…那不是城…是地狱!”

他描述着地狱般的景象:倒塌的房屋还在冒烟,街道上随处可见被踩踏得不形的尸体,有士兵的,更多的是平民的。许多尸体身上没有兵器伤痕,而是口鼻塞满泥土,或背部插着箭矢——那是被驱赶填壕时从背后射杀的逃兵!侥幸活下来的人,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空气中弥漫着尸臭、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

“弟子…弟子想去救治伤者…却看到…看到楚军的‘太卜’和‘天机郎’们…”淳于毅的牙齿格格打颤,“他们在…在城守府邸的废墟上…支起了香案!他们…他们把从守城军士和…和那些被驱赶的丁壮身上搜出来的名册…堆在案上!然后…然后他们拿出算筹…就在那血还没干透的地上…就在那些尸首旁边…开始推演!一边推…一边还向一个叫‘兵主’(蚩尤?)的神牌祷告!说…说‘算得精准,献祭足数,蒙神恩佑,故克城神速’!”

淳于毅猛地抓住周鸣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先生!他们…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命!把人命当成献祭给鬼神的…牲醴!把您的算策…当成…当成和鬼神做交易的筹码!弟子…弟子想冲上去…可…可被楚兵发现…这手臂…”他指着自己吊着的伤臂,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周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副石雕的面具。只有他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捏得惨白,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他构建模型,是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优化资源的利用,让决策更清晰。而楚人,却用它来精确计算需要多少生命作为祭品,才能换来一次“神佑”的胜利!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曲解,这是对他智慧内核最彻底的亵渎和最恶毒的异化!数理,这本应指向光明的工具,在楚地巫鬼的坩埚中,被淬炼成了嗜血的邪刃!

“观射父…天机院…”周鸣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声音冷得像冰。那个窃取了他学说皮毛的太卜,那个将理性殿堂扭曲成巫术巢穴的机构!

“弟子…弟子还探听到,”淳于毅缓了口气,继续道,“楚王对那观射父极为宠信,言必称‘天算’。那‘天机院’规模日盛,不仅收拢楚地巫觋,还重金招揽中原失意士人,甚至…甚至可能有齐地旧识投奔!他们在编纂一部大书,叫什么…《楚髀算鬼经》!把您的推演之法,和楚地的《九歌》、《山海》异兽、五行巫咒全都混在一起!还说…还说这是得了‘河洛真传’,比您…比您在齐晋的‘小道’更近天道!”

“小道?”周鸣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在楚人眼中,他那试图剥离神秘、寻求客观规律的“数理”,竟成了不如其“算鬼通幽”的“小道”!

愤怒吗?当然有。但更深的,是一种彻骨的悲凉和无力。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掌控思想的流向。就像一粒种子,落在沃土可成嘉禾,落在荆丛便成荆棘,落在沼泽…便只能开出糜烂而妖异的花。楚国的异化,是那片土地深厚巫鬼文化土壤的必然结果。他的学说,不过是为这古老的巫术传统,提供了一件看似更“精密”、更“有说服力”的新装。

“先生,我们…能做些什么?”田牧看着周鸣沉寂如渊的脸色,担忧地问。

周鸣沉默良久,目光投向南方,仿佛穿透重重关山,看到了那笼罩在香火与血腥迷雾中的郢都。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苍凉:

“思想的洪流,一旦决堤,便非一己之力可导。楚风己炽,其道己成。我们能做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晋国西戎的地图,扫过算筹盘上晋楚未来可能碰撞的推演模型,“…唯有在此地,在晋国,让这‘数理’之光,尽可能…保持它本来的面目。至少,不让它彻底…沦为嗜血的鬼火。”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新绛干冷的空气涌入,冲淡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压抑。远处,晋国军营中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金铎与鼓点之声——那是他设计的“铎鼓定行阵”正在操演。声音铿锵,秩序井然,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人间的力量感。

荆楚的巫风在南方呼啸,带着血腥的甜香和玄奥的呓语。而在这汾水之畔,理性的算筹仍在冰冷的石板上,沉默地推演着人间的兴衰与铁血的争锋。周鸣知道,他与那个被异化的、远在南方的“影子”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不再仅仅是智谋的对抗,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力量,对“智慧”本质的争夺。他的学说,他的孩子,在郢都的泥潭中挣扎嘶吼,而他,只能在这北方的堡垒里,孤独地守护着那一点尚未熄灭的、纯粹的理性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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