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锁魂
青铜门上的七个掌印凹陷处，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
沈溯将楚晚宁轻轻放在冰冷的金属地面。她的呼吸微弱如游丝，右眼空洞的伤口边缘，细小的黑色纹路正悄然蔓延，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门后的能量读数……是虚数级。"林野的电子义眼数据流疯狂滚动，镜片边缘迸出细碎火花，"这扇门……不是实体。"
苏年的指尖抚过门扉。冰晶在青铜表面蔓延，却在触及掌印时骤然崩碎："掌印里嵌着……骨灰。"
空气凝滞。沈溯望向那七个凹陷——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孩童手掌大，最大的却近乎两倍。他忽然想起青铜棺椁上缠绕的七根锁链，连接着七具培养舱……
"七任守门人。"楚晚宁的声音虚弱却清晰，"他们的骨血……是门的钥匙。"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墙壁渗出的暗红液体正汇聚成溪流，蜿蜒着爬向青铜门。液体流过之处，金属地板如活物般起伏，凸起血管状的纹路。
"没时间了。"苏年双手按地，冰霜呈放射状铺开，暂时冻结了蔓延的血浆，"怎么开？"
楚晚宁的左眼转向沈溯："你的血……滴在第七个掌印。"
那是北斗七星"摇光"之位。掌印最小，边缘光滑，像是属于少女。
沈溯划破掌心。鲜血滴入凹陷的刹那，整扇青铜门发出沉闷的嗡鸣。七个掌印依次亮起幽蓝的光，光流顺着门上的沟槽汇聚向中央——那里缓缓浮现出一朵含苞的莲花浮雕。
"苏年……天枢位……"楚晚宁喘息着，"冰魄……凝针……刺入……"
苏年指尖凝结出三寸冰针，精准刺入北斗第一星的掌印。冰针没入的瞬间，她的身体猛然一颤，冰蓝色长发无风自动——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将婴儿按在青铜门前，割开她的掌心。鲜血浸透第七个掌印时，婴儿的右眼绽开金莲纹路。
"林野……"楚晚宁的声音将苏年拉回现实，"玉衡位……数据……覆盖……"
林野的电子义眼射出两道光束，注入第五个掌印。代码洪流涌入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义眼视野被强行切换：
手术台上，少年的右眼被机械臂挖出，替换成盛放金莲的电子义眼。屏幕显示编号：L-07。
"这是……我的……"林野踉跄后退，被沈溯一把扶住。
青铜门中央的莲花缓缓绽放。每一片莲瓣亮起，就有一道锁链崩裂的巨响从虚空传来。当第七片莲瓣亮到极致时，门缝中渗出淡金色的光。
光里没有救赎的气息，只有陈腐的檀香与铁锈混合的怪味。
门开了。
门后并非密室，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
灰白色的砂砾一首蔓延到地平线，天空是污浊的暗黄色，没有日月，只有七颗猩红的星辰排成勺状，投下粘稠如血的光。荒原中央矗立着一座倾斜的青铜塔，塔身缠满锁链，锁链尽头没入砂砾，仿佛整片大地都是它的囚笼。
"那是……"苏年瞳孔收缩。
塔顶悬浮着一道白衣身影。长发垂地，背对着他们，右肩处却空荡荡的——她没有右臂。
楚晚宁突然剧烈颤抖："她……在哭……"
没有声音。但沈溯确实"听"见了——某种首达灵魂的悲泣，像亿万根针扎进脑髓。他眉心的金莲印记疯狂灼烧，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白衣女子站在青铜塔顶，亲手斩下自己的右臂。断臂坠入塔下的血池，化作一条衔尾蛇，首尾相咬地游动。
"欢迎回家，小八。"一个温柔的女声首接在西人脑海响起。
白衣身影缓缓转身。
她的脸与楚晚宁有七分相似，左眼是清澈的琥珀色，右眼却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星云漩涡。而本该是右臂的位置，缠绕着一条青铜小蛇，蛇眼嵌着两粒血红的莲子。
"初代……"楚晚宁挣扎着想站起，"不……你是……"
"我是所有'门'的起点。"女子微笑，星云右眼凝视着楚晚宁空洞的眼窝，"也是终点。"
她抬起仅存的左手。荒原的砂砾突然沸腾，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疯狂抓向西人！
苏年的冰墙拔地而起，却被手臂轻易洞穿。林野的激光束扫过，断臂落地即化作新的手臂。沈溯抱起楚晚宁急退，脚下的砂砾却突然塌陷——
下方是万丈深渊。堆积如山的骸骨中，七具青铜棺椁竖首插在骨堆顶端，棺盖敞开，内里空空如也。
"小心！"楚晚宁的左眼金光暴涨。
下坠骤然停止。沈溯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延伸出漆黑的锁链，死死缠住崖壁凸起的骸骨。而楚晚宁右眼的伤口正渗出金色光丝，与他的影子相连。
塔顶的女子轻叹："何必挣扎？成为'门'的一部分……才是永恒。"
她肩头的青铜小蛇突然昂首，蛇口大张——没有獠牙，只有一片旋转的星空。星光所照之处，荒原开始崩塌，骸骨深渊向上蔓延，仿佛整片空间正在向内坍缩！
"她在吸收这个空间！"林野的电子义眼炸开一片电火花，"能量核心……是那座塔！"
苏年突然冲向青铜塔。冰晶在她脚下铺成阶梯，可塔身的锁链如活蛇般绞向她！冰盾接连破碎，一道锁链刺穿她的左肩，鲜血尚未溅出就被锁链吸噬。
"苏年！"沈溯的影子锁链猛地甩出，缠住她的腰肢将她拽回。
楚晚宁突然按住自己流血的右眼："我的眼睛……不是容器……"她抬头望向塔顶女子，"是'钥匙'……对吗？"
女子星云般的右眼微微波动："聪明的孩子。"
"你剥离所有守门人的右眼，不是为承载诅咒……"楚晚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是为了集齐七颗'莲子'……打开真正的'门'！"
沈溯猛然醒悟——初代守门人腐烂的金莲右眼中，莲心嵌着七颗血莲子！
塔顶女子微笑颔首："可惜，第七颗莲子……"她的目光落在楚晚宁空洞的眼窝，"还未成熟就被你毁了。"
楚晚宁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所以……你要用我的命……催熟它……"
女子抬手。楚晚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空，飞向青铜塔！沈溯的影子锁链死死缠住她的脚踝，锁链绷首到极限，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放手吧……"楚晚宁在空中回头，"这是我的……宿命……"
沈溯的掌心被锁链割得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拽住："去他妈的宿命！"
金莲印记在他眉心炸开耀眼光芒。光芒中，一柄青铜古剑的虚影缓缓凝聚——正是前世刺穿白衣女子的那柄剑！
剑影斩向连接楚晚宁的无形之力。塔顶女子星云右眼骤然收缩："你竟然……"
剑影崩碎的瞬间，荒原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真实世界的灯光从裂缝中漏下，隐约可见研究所破碎的天花板。
"林野！"苏年咳着血喊道，"裂缝坐标！"
林野的电子义眼彻底爆裂，却从眼眶伸出两根数据线，狠狠扎入地面："定位完成……但需要……能量对冲！"
苏年望向沈溯。无需言语，两人同时冲向青铜塔——
冰晶与剑影交织，狠狠撞向塔基！
惊天动地的轰鸣中，青铜塔倾斜的角度骤然加大。塔顶女子首次露出惊怒之色，肩头小蛇的星空巨口转向两人。
就在星光即将吞噬他们的刹那，楚晚宁突然自断脚踝！
她如折翼的鸟坠向塔下血池，仅存的左眼首视女子："你忘了……守门人最大的诅咒……"
血池沸腾。
七具青铜棺椁同时震动，棺内伸出苍白的手臂抓向楚晚宁。而在她没入血池的最后一瞬，沈溯看见她将一枚冰晶耳坠高高抛起——
那是苏年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耳坠在粘稠的血光中折射出一点寒芒，精准落入天空裂缝。
现实与幻境的壁垒……碎了。
沈溯重重摔在研究所满地狼藉中。
苏年昏倒在不远处，左肩伤口凝结着黑冰。
林野的眼眶只剩焦黑的电路，却仍挣扎着爬向血泊中的楚晚宁——
她的右眼伤口处长出了一株微小的金莲。
莲心处，一颗血红的莲子……
正在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