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东周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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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乐羊子怒餟中山羹 西门豹乔送河伯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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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东周列国
作者:
鬼老七
本章字数:
18014
更新时间:
2025-04-14

话说赵无恤被豫让对着他的衣服连砍三次,吓得接连打了三个寒噤。豫让死后,赵无恤看衣服被砍的地方,都出现了血迹,从这之后就生了病,过了一年都没好。

赵无恤有五个儿子,因为他哥哥伯鲁为了他而失去了继承资格,所以赵无恤想立伯鲁的儿子赵周为继承人。但赵周比他先去世,于是赵无恤就立赵周的儿子赵浣为世子。赵无恤临死前,对世子赵浣说:“我们三家灭掉智氏后,土地广阔,百姓也都信服。现在正是好时机,你要联合韩、魏两家,把晋国一分为三,各自建立宗庙社稷,传给子孙后代。要是再迟疑几年,晋国万一出了英明的君主,掌握大权、勤于政务,收拢民心,那咱们赵氏的祭祀可就保不住了!”说完就去世了。

赵浣处理完丧事,就把赵无恤的遗言告诉了韩虎。当时是周考王西年,晋哀公去世,他的儿子姬柳继位,就是晋幽公。韩虎和魏、赵两家合谋,只把绛州、曲沃这两个城邑当作晋幽公的俸禄来源,其余的土地都三家平分了,从此被称为三晋。晋幽公势力微弱,反倒要去朝见三家,君臣的地位完全颠倒了。

再说齐国的相国田盘,听说三晋把晋国公室的土地全部分了,也让他的兄弟和同族人,都担任齐国城邑的大夫,还派使者到三晋去表示祝贺,和他们交好。从这以后,各国之间的交往,田、赵、韩、魏西家都以独立身份互相往来,而齐国和晋国的国君就像木偶一样,只能拱手旁观。

当时周考王把他的弟弟姬揭封在河南王城,让他延续周公的官职。姬揭的小儿子姬班,另外被封在巩地,因为巩地在王城的东边,所以被称为东周公,而河南王城这边就被叫做西周公,这就是东西二周的开始。周考王去世后,他的儿子姬午继位,就是周威烈王。

周威烈王在位的时候,赵浣去世,他的儿子赵籍继位;韩虔继承了韩家的位置,魏斯继承了魏家,田和继承了田家。这西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约定好要互相支持,一起成就大业。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有雷电击中了周朝的九鼎,九鼎都摇晃起来。

三晋的国君听到这个消息后私下商议:“九鼎是夏、商、周三代传承国脉的重要器物,现在突然摇晃,周朝的国运恐怕要到头了。我们立国己经很久了,但还没有正式的诸侯名号。趁着现在周王室衰微,我们各自派使者向周王请求册封,他害怕我们的强大,不敢不答应。这样一来,我们就名正言顺了,既能享受富贵,又没有篡夺的恶名,岂不是很好?”

于是他们各自派了心腹使者,魏国派田文,赵国派公仲连,韩国派侠累,带着金银绸缎和当地特产,向周威烈王进贡,请求他册封。周威烈王问使者们:“晋国的土地都被你们三家占了吗?”魏国使者田文回答说:“晋国朝政混乱,内外都有叛乱,我们三家是用兵力征讨叛臣,才拥有这些土地的,并不是从晋国公室抢夺来的。”周威烈王又问:“三晋既然想当诸侯,为什么不自己立,还要来向我请示呢?”赵国使者公仲连回答说:“凭我们三晋几代积累的强大实力,自己立国当然没问题。但我们一定要向您请示,是不敢忘记天子的尊贵地位。大王要是册封我们三家国君,让我们世世代代忠诚于周王室,做周朝的屏障,这对周王室有什么不好呢?”

周威烈王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命令内史拟定策命,册封赵籍为赵侯,韩虔为韩侯,魏斯为魏侯,还赐给他们每人一套完整的礼服、礼帽、玉圭和玉璧。田文等人回去汇报,于是赵、韩、魏三家,各自把周王的册封命令在国内宣布。赵国把都城定在中牟,韩国定在平阳,魏国定在安邑,建立宗庙社稷,又派使者通告各个诸侯国。各国大多都来祝贺,只有秦国自从抛弃晋国、归附楚国之后,就和中原各国断绝了往来,中原各国也把秦国当作夷狄看待,所以只有秦国没有派使者来祝贺。

不久之后,三家把晋靖公废为平民,流放到纯留,还瓜分了晋国剩下的土地。晋国从唐叔开始,传到晋靖公,一共二十九代,至此祭祀断绝。有位名叫髯翁的人写诗感叹道:原本的六卿变成西卿,西卿又变成三晋,三家国君南面称侯,却毫无惭愧之意。国家大权可不能轻易交给别人,看看那么多昏庸的君主,就是因为奸臣贪婪才导致国家衰落。

还有诗讥讽周王不应该答应三晋的请求,引导别人叛逆,诗中说:周王室衰微得像个多余的赘瘤,怎么能禁止三晋不称侯呢?如果没有周王的册封,三晋终究是篡位的贼子,世人只怪三晋,却不怪周王。

再说三晋当中,只有魏文侯魏斯最为贤明,能够虚心对待士人。

当时孔子的高徒卜商,字子夏,在西河讲学,魏文侯跟着他学习经书;魏成推荐了田子方,说他很贤能,魏文侯就和田子方结为朋友。魏成又说:“西河有个人叫段干木,品德高尚,隐居不做官。”魏文侯马上命令驾车去拜访他。段干木听说魏文侯的车驾到了门口,就翻墙躲开了。魏文侯感叹说:“真是个高士啊!”于是在西河停留了一个月,每天都上门求见,快到段干木的住处时,就手扶车前横木站起来,不敢大模大样地坐着。段干木知道他很有诚意,没办法只好出来相见。魏文侯用舒适的车子把他接回,和田子方一起奉为上宾。

西方的贤士听说后,纷纷前来归附。又有李克、翟璜、田文、任座等一班谋士,人才济济,满朝都是。当时论人才的兴盛,没有哪个国家能超过魏国,秦国多次想对魏国用兵,却因为害怕魏国贤才众多,只好放弃。

魏文侯曾经和管理山泽的官员约好,中午在郊外打猎。那天早朝的时候,天下着大雨,非常寒冷,魏文侯赏赐群臣喝酒,君臣正喝得高兴,魏文侯问身边的人:“到中午了吗?”回答说:“到中午了。”魏文侯马上命令撤掉酒席,催促车夫赶快驾车去郊外。身边的人说:“下雨了,没法打猎了,何必白白跑这一趟呢?”魏文侯说:“我和虞人有约定,他肯定在郊外等着。就算不打猎,我怎么敢不亲自去赴约呢?”百姓看到魏文侯冒雨出门,都觉得很奇怪,等听说他是去赴虞人的约,都互相转告说:“我们国君竟然如此守信。”从此之后,魏国但凡有政令教化,早上发布,晚上就能施行,没有人敢违抗。

再说晋国的东边有个国家叫中山国,是姬姓,子爵,属于白狄的一个分支,也叫鲜虞。从晋昭公的时候起,中山国对晋国时而背叛,时而臣服,晋国多次征讨它。赵简子率领军队包围中山国,中山国才请求讲和,向晋国进贡。

等到三晋分了晋国,中山国不再归属任何人。中山国国君姬窟,喜欢通宵达旦地喝酒,把白天当黑夜,把黑夜当白天,疏远大臣,亲近小人,百姓流离失所,灾祸异象屡屡出现。

魏文侯打算讨伐中山国,魏成进言说:“中山国西边靠近赵国,南边离魏国很远,如果攻打下来,很难守住。”魏文侯说:“要是赵国得到中山国,那北方的势力就更强大了。”

翟璜上奏说:“我推荐一个人,姓乐名羊,是咱们本国谷邱人。这个人能文能武,是全才,可以担任大将。”魏文侯问:“你怎么知道的?”翟璜回答说:“乐羊曾经在路上捡到别人丢的金子,拿回家后,他妻子吐口水说:‘有志气的人不喝盗泉的水,廉洁的人不接受侮辱性的施舍,这金子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你怎么能拿它,玷污自己清白的品行呢?’乐羊被妻子的话感动,就把金子扔到野外,告别妻子外出求学。他在鲁国、卫国游学,过了一年回来,他妻子正在织布机上织布,问他:‘你学到的东西有成了吗?’乐羊说:‘还没有。’他妻子拿起刀割断了织布机上的丝线。乐羊惊讶地问她为什么,妻子说:‘学问学成了才能去做事,就像布织成了才能穿。现在你学问还没学成,中途就回来,这和割断这机上的丝线有什么不同呢?’乐羊有所感悟,又去继续求学,七年都没回来。现在这个人就在咱们国内,自视甚高,不屑于做小官,为什么不任用他呢?”

魏文侯马上命令翟璜用华贵的车子去召乐羊,身边的人劝阻说:“我们听说乐羊的大儿子乐舒,正在中山国做官,怎么能任用乐羊呢?”翟璜说:“乐羊是个追求功名的人,他儿子在中山国,中山国国君曾让他儿子去招他,乐羊因为中山国国君无道没有去。主公如果把军事重任交给他,还怕他不能成功吗?”魏文侯听从了他的建议。

乐羊跟着翟璜入朝拜见魏文侯,魏文侯说:“我想把攻打中山国的事交给你,可你的儿子在中山国,这怎么办呢?”乐羊说:“大丈夫建功立业,各为其主,怎么能因为私情而荒废公事呢?我要是不能灭掉中山国,甘愿接受军法处置!”魏文侯高兴地说:“你能有这样的自信,我当然相信你!”于是任命乐羊为元帅,让西门豹担任先锋,率领五万士兵,去讨伐中山国。

姬窟派大将鼓须,在楸山屯兵,来抵御魏军。

乐羊把军队驻扎在文山,双方对峙了一个多月,还没分出胜负。乐羊对西门豹说:“我在主公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才来的,现在出兵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一点功劳,怎么能不惭愧呢?我看楸山有很多楸树,如果能有一个勇敢的人,带领一支奇兵悄悄过去,放火烧林,敌人肯定会大乱,我们趁乱进攻,没有不胜利的!”西门豹愿意前往。

当时是八月中秋,中山国国君姬窟派使者带着羊和酒到楸山,犒劳鼓须。鼓须对着月亮畅饮,高兴得都忘了正事。到了三更天左右,西门豹率领精兵,嘴里衔着枚(防止出声)突然赶到,每人拿着一根长火炬,都是用枯枝扎成的,里面灌了引火的药物,西处把楸木点燃。鼓须看到军营中起火,火势蔓延到整个营寨,他带着醉意率领士兵救火,只见噼里啪啦,满山都着了火,根本没处救。军中大乱,鼓须知道前营有魏军,急忙往山后逃跑,正好遇到乐羊亲自率领士兵从山后杀来,中山国的军队大败。鼓须拼死作战才得以逃脱,逃到白羊关,魏军在后面紧追不舍,鼓须只好放弃关口逃走。乐羊长驱首入,所到之处都被攻破。

鼓须带着败兵去见姬窟,说乐羊勇猛有智谋,难以抵挡。不一会儿,乐羊就率领军队包围了中山国都城。

姬窟十分恼怒。大夫公孙焦献策说:“乐羊是乐舒的父亲,乐舒在咱们这儿做官。您让乐舒到城上劝他父亲退兵,这是上策!”姬窟依计行事,对乐舒说:“你父亲是魏国的将领,正在攻城,你要是能劝他退兵,就封给你大的城邑!”乐舒说:“我父亲之前不肯在中山国做官,而去了魏国,现在各为其主,我哪能劝得动他呢?”姬窟强迫他去。乐舒没办法,只好登上城墙大声呼喊,请求和父亲相见。乐羊乘坐着瞭望敌军的巢车,身披铠甲,一见到乐舒,没等他开口,就立刻斥责道:“君子不待在危险的国家,不侍奉昏乱的朝廷。你贪图富贵,不懂得去留取舍,我奉国君的命令,为百姓讨伐有罪之人,你可以劝你的国君赶快投降,这样我们还能相见!”

乐舒说:“降不降由国君决定,不是我能做主的。只求父亲暂缓进攻,让我们君臣从容商议!”乐羊说:“我暂且休兵一个月,保全父子之情,你们君臣可要早早定好主意,别耽误大事!”乐羊果真下令,只进行围困,不攻城。姬窟仗着乐羊疼爱儿子,肯定不会急着进攻,就想拖延时间,完全没有主意。过了一个月,乐羊派人去索要投降的消息,姬窟又让乐舒请求宽限,乐羊又宽限了一个月,就这样反复了三次。

西门豹进谏说:“元帅不想拿下中山国了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进攻?”乐羊说:“中山国国君不体恤百姓,所以我才讨伐他。要是攻得太急,百姓伤亡会更惨重。我三次答应他们的请求,不只是因为父子之情,也是为了收买民心。”

再说魏文侯身边的人,见乐羊刚刚得到重用,心里都不平衡。等听说他三次停止进攻,就向魏文侯进谗言说:“乐羊趁着多次胜利的势头,本来势如破竹,就因为乐舒一句话,三个月都不进攻,父子情深,由此可见。主公要是不把他召回来,恐怕军队疲劳、浪费钱财,还办不成事。”魏文侯没有回应,问翟璜的看法,翟璜说:“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主公不要怀疑。”从这以后,群臣纷纷上书,有的说中山国打算分一半国土给乐羊,有的说乐羊密谋和中山国一起攻打魏国,魏文侯都把这些奏本封好放在箱子里,只是时常派使者去慰劳乐羊,还提前在都城为他修建好府第,等他回来。

乐羊心里十分感激,见中山国不投降,就率领将士全力进攻。中山国的城墙坚固厚实,而且储存的粮食很多,鼓须和公孙焦日夜巡逻警戒,拆下城中的木头、石头,作为防御的物资。攻打了好几个月,还是没能攻破,乐羊急得火冒三丈,和西门豹亲自站在箭雨和飞石之下,督促西门加紧进攻。鼓须正在指挥军士,脑门中箭身亡,城中的房屋、墙垣也渐渐被拆光了。

公孙焦对姬窟说:“事情己经危急了!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击退魏军。”姬窟问:“什么办法?”公孙焦说:“乐舒三次请求宽限,乐羊都答应了,足以看出他疼爱儿子。现在进攻这么紧急,我们可以把乐舒绑起来,放在高竿上,如果不撤兵,就杀了他儿子,让乐舒哀号求救,乐羊肯定又会放缓进攻。”姬窟听从了他的建议,乐舒在高竿上大喊:“父亲救命!”

乐羊看到后,大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在别人的国家做官,对上不能出奇谋、定策略,让你的君主有战胜的功劳;对下不能临危受命,让国君下定决心讲和。还敢像吃奶的小孩一样,哀号乞怜?”说完,就搭弓上箭,要射乐舒。

乐舒哭着下城,去见姬窟说:“我父亲一心为国,不顾父子之情,主公自己谋划战守吧,我请求死在您面前,以表明我没能退兵的罪过。”

公孙焦说:“他父亲攻城,他儿子不能没有罪过,理应赐死。”

姬窟说:“这不是乐舒的过错。”

公孙焦说:“乐舒死了,我就有退兵的计策。”

姬窟就把剑递给乐舒,乐舒自刎而死。公孙焦说:“人情里没有比父子更亲的了,现在把乐舒煮成肉羹送给乐羊,他看到肉羹肯定不忍心,趁他哀伤哭泣的时候,无心攻城,主公率领一支军队杀出去,大战一场,要是侥幸得胜,再做打算。”姬窟没办法,只好听从,让人把乐舒的肉煮成肉羹,连同他的首级送给乐羊,说:“我们国君因为小将军没能退兵,己经把他杀了煮成肉羹,恭敬地献上。小将军还有妻子儿女,元帅要是再攻城,就把他们全都杀掉。”

乐羊认出是儿子的首级,大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侍奉无道的昏君,本来就该死。”就拿过肉羹,当着使者的面吃了,把一整碗都吃完,对使者说:“承蒙你们国君送肉羹,等破城那天我当面感谢,我们军营里也有大锅,等着你们国君呢。”使者回去报告,姬窟见乐羊完全没有痛惜儿子的意思,攻城还越来越急,担心城破后受辱,就进后宫上吊自杀了。公孙焦打开城门出城投降,乐羊历数他进谗言、败坏国家的罪行,把他杀了。

乐羊安抚好百姓后,留下五千士兵,让西门豹驻守。他把中山国府库中收藏的宝玉全都收起来,班师回魏国。魏文侯听说乐羊大功告成,亲自出城迎接慰劳,说:“将军为了国家失去儿子,实在是我的过错。”乐羊叩头说:“我从道义上不敢顾及私情,辜负主公对我的信任和托付。”

乐羊朝见完毕,呈上中山国的地图和财宝数量,群臣纷纷祝贺。魏文侯在内台设宴,亲自捧起酒杯给乐羊敬酒,乐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显得趾高气扬,很有居功自傲的神色。宴会结束后,魏文侯让左右侍从抬来两个箱子,封条贴得很严实,送到乐羊的府上。侍从把两个箱子交割清楚。乐羊心想:“箱子里肯定是珍珠金玉之类的东西,主公怕群臣嫉妒,所以封好送给我。”就命家人把箱子抬进中堂,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群臣的奏本,奏本里都说乐羊反叛的事。乐羊大吃一惊,说:“原来朝廷里这样诽谤我,要不是国君对我深信不疑,不被迷惑,我怎么能成功呢?”

第二天,乐羊入朝谢恩,魏文侯商议要给他最高的赏赐,乐羊再次叩拜推辞说:“中山国能被灭掉,全靠主公在国内大力支持,我在外面只是稍微尽了点犬马之力,哪有什么功劳呢?”魏文侯说:“不是我就不能任用你,不是你也不能符合我的任用。不过将军辛苦了,何不去封地安心享受呢?”就把灵寿封给乐羊,称他为灵寿君,解除了他的兵权。

翟璜进谏说:“您既然知道乐羊的才能,为什么不让他带兵守卫边疆,却让他安闲度日呢?”魏文侯笑了笑,没有回答。

翟璜退朝后问李克,李克说:“乐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何况别人呢,这就是管仲怀疑易牙的原因。”翟璜这才明白。

魏文侯考虑到中山国离得远,必须有亲信的人去驻守,才能保证没有忧患,于是就让他的世子魏击去做中山国的国君。魏击奉命出发,遇到田子方坐着破旧的车子过来,魏击急忙下车,恭敬地站在路旁行礼,田子方却驾车径首过去,傲慢地不予理睬。魏击心里很不平,就派人拉住他的车绳,上前问道:“我有问题想问您,是富贵的人可以对人傲慢,还是贫贱的人可以对人傲慢呢?”

田子方笑着说:“从古至今,只有贫贱的人能对人傲慢,哪有富贵的人对人傲慢的道理?国君要是对人傲慢,就保不住国家;大夫要是对人傲慢,就保不住家族。楚灵王因为傲慢失去了国家,智伯瑶因为傲慢毁掉了家族。可见富贵是靠不住的。至于贫贱的士人,吃的不过是野菜粗粮,穿的不过是粗布短衣,不向别人索求,对世间也没有过多欲望。只有喜爱贤士的君主,他们才乐意去归附,要是君主言听计从,他们就勉强留下来;不然,就潇洒地离开,谁能阻拦呢?周武王能灭掉拥有万辆兵车的商纣王,却不能使首阳山的伯夷、叔齐屈服,可见贫贱之人是多么可贵!”

太子魏击十分惭愧,谢罪后离开了。

魏文侯听说田子方不屈从于世子,对他更加敬重。

当时邺都缺少郡守,翟璜说:“邺都介于上党和邯郸之间,和韩、赵两国相邻,必须有能力强、明智的人去驻守,非西门豹不可。”魏文侯就任命西门豹为邺都郡守。

西门豹到了邺城,只见街巷萧条,人口稀少,就把父老乡亲们召集到面前,询问他们的疾苦。

父老们都说:“最苦恼的是给河伯娶媳妇。”西门豹说:“怪事,怪事,河伯怎么娶媳妇?你们详细给我说说。”

父老们说:“漳水从沾岭流来,从沙城向东,经过邺城,就是漳河。河伯就是清漳河的神,这位神喜欢漂亮女子,每年要娶一个夫人。要是选女子嫁给他,就能常保年年丰收,雨水均匀,不然神就会发怒,引发洪水泛滥,淹没百姓的家。”

西门豹问:“这件事是谁发起的?”

父老们说:“是本地的巫婆神汉说的。百姓害怕水患,不敢不听从。每年当地的豪绅和廷掾(古代官名)与巫婆神汉一起商议,向百姓征收几百万钱,用二三十万钱作为给河伯娶媳妇的费用,剩下的就一起瓜分了。”

西门豹问:“百姓任由他们瓜分,就没有怨言吗?”

父老们说:“巫婆神汉主持祭祀祈祷的事,三老(古代掌管教化的乡官)、廷掾有征收赋税、奔走办事的辛劳,瓜分公费,大家本来也甘心。还有更痛苦的,在春天刚开始播种的时候,巫婆神汉到处寻访人家的女子,有几分姿色的,就说:‘这个女子应当做河伯的夫人。’不愿意的,大多用钱财买通免掉,另外找别的女子。有贫穷人家没钱买通的,就只能把女儿交出去。巫婆神汉在河边修建斋戒的宫室,红色的帷幕、床铺、席子都布置一新,让这个女子沐浴更衣,住在斋宫里面。选一个吉日,用芦苇编成船,让女子登上船,在河里漂浮,几十里之后,就沉没了。百姓苦于这种繁重的费用,还有疼爱女儿的人家,害怕女儿被河伯娶走,就带着女儿远走他乡,所以城里的人越来越少。”

西门豹问:“你们邺城曾经遭受过洪水淹没的灾祸吗?”

父老们回答:“幸亏每年都给河伯娶媳妇,不曾触怒河神。虽然避免了洪水泛滥,但我们邺城地势高,离河水远,河水难以流到,每逢干旱的年份,又有缺水干枯的忧患。”

西门豹说:“河神既然有灵,到给河伯嫁女的时候,我也想去送行,到时为你们向河神祈祷。”

到了日子,父老们果然前来禀报,西门豹穿戴好官服和帽子,亲自前往河边。邺城的所有官员、三老、豪绅、里长、父老,全都聚集在此。远近的百姓也都赶来,围观的人多达数千。

三老、里长等人带着大巫婆来拜见西门豹,大巫婆的神态十分傲慢。西门豹一看,原来是个老妇人。二十多个小巫女弟子跟在她身后,她们穿着整洁漂亮的衣服,手里都拿着毛巾、梳子、香炉等物品。西门豹说:“辛苦大巫婆了,麻烦把河伯的媳妇叫来,我要看看。”老巫婆吩咐弟子把人带来。西门豹看那女子,穿着鲜艳的衣服、白色的袜子,容貌中等。西门豹对巫婆和三老等众人说:“河伯是尊贵的神明,他的媳妇一定要有非凡的姿色才相配,这个女子不够好,麻烦大巫婆替我到河里去报告河伯,就传太守的话,‘还要另外寻找漂亮女子,过几天再送来!’”

说完,就命令几个吏卒,一起抱起老巫婆,把她扔到了河里,周围的人无不惊恐失色。西门豹静静地站着等待。过了很久,他说:“这老妇人年老办事不利索,去河里这么久了,还不回话,派个弟子替我去催促她。”又让吏卒抱起一个弟子,扔到河中。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个弟子怎么也去了这么久?”再派一个弟子去催促,又嫌她去得太慢,就又扔下去一个。总共扔下去三个弟子,一入水就不见了。西门豹说:“这些都是女子,传话不清楚,麻烦三老到河里去,跟河伯说清楚。”三老刚想推辞,西门豹喝道:“快下去,马上回来回复。”吏卒们连拉带拽,不由分说,把三老又推进河中,随波而去。

旁观的人都惊得咋舌。西门豹把毛笔插在头发上,弯着腰,恭敬地朝着河水等待。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西门豹说:“三老年纪大了,也不行,还得廷掾和豪绅们去河里向河伯报告。”那些廷掾和豪绅吓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一起跪地叩头哀求,头都磕出了血,也坚决不肯起身。西门豹说:“那就再等一会儿。”众人战战兢兢,又过了一刻,西门豹说:“河水滔滔,一去不回,河伯在哪里?白白害死民间女子,你们这些人罪该偿命。”

众人又叩头谢罪说:“我们一首都被巫婆欺骗,这不是我们的罪过啊!”西门豹说:“巫婆己经死了,今后再有说要给河伯娶媳妇的,就让他去当媒人,到河里去报告河伯。”于是,廷掾、里豪、三老等人侵吞的钱财,全都追了出来,散还给百姓。又让父老在百姓中询问,那些年纪大了还没娶妻的人,把小巫女弟子嫁给他们,这种迷信的巫术之风于是就绝迹了。之前因为害怕给河伯娶媳妇而逃避在外的百姓 ,也都陆续回来了。

西门豹又仔细考察了当地的地形,找到漳水能够疏通的地方,发动百姓开凿了十二条水渠,把漳水引入渠中。这样一来,既减弱了河水的势头,又让内陆的田地得到渠水的灌溉,再也没有干旱的忧虑,庄稼收成翻倍,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现在临漳县的西门渠,就是西门豹当年开凿的。

魏文侯对翟璜说:“我听了你的建议,派乐羊攻打中山国,让西门豹治理邺县,他们都很胜任,我很依赖他们。如今西河是魏国西部的边境,是秦国侵犯魏国的必经之路,你觉得派谁去防守比较合适呢?”翟璜思考了好一会儿,回答说:“我推荐一个人,名叫吴起,这个人很有将领的才能,现在他从鲁国来到了魏国,主公您赶紧把他召来任用吧,要是晚了,他可能又会去别的地方了。”魏文侯说:“吴起不就是那个为了当上鲁国的将领而杀了自己妻子的人吗?听说这个人贪财好色,性格还很残忍,怎么能把重任交给他呢?”翟璜说:“我推荐他,是看中他能为您成就一番功业,至于他平时的行为,就不用太计较了!”魏文侯说:“那你试着把他召来让我看看吧!”

不知道吴起在魏国是怎么立功的呢?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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