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灰剑归鞘的刹那,九幽涧底陡然陷入死寂。冥河浊浪平息如镜,倒映着广明青袍上斑驳的血迹。他俯身拾起半截断裂的佛珠,珠面鎏金罗汉的面孔正在褪色,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梵文——与二百年前山魈脖颈处的婴儿手臂如出一辙。
“木灵国......”广明捻着佛珠喃喃自语。远处界碑上凝固的血渍忽然蠕动起来,幻化成一张张扭曲的孩童面孔,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这呜咽声与婆婆临终前的咳嗽声诡异地重叠,令他袖中的方寸令骤然发烫。
正当他欲施展“御剑术”离去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冥河对岸的峭壁。方才激战震落的碎石间,几缕暗红丝线正顺着岩缝游走。广明心头微动,掐诀再启“隔垣洞见”,眸中紫芒暴涨三寸——
千仞绝壁在瞳术下化作透明琉璃,其内部竟有座倒悬的青铜囚笼!八条刻满“卍”字的锁链贯穿笼身,每个链环都嵌着枚干瘪的元婴。最骇人的是笼中景象:数十具道袍残破的修士如腊肉般悬挂,身体上皆插着黑色触手,在吸收他们体内的精神气血。
“咔嗒”。
广明脚下青石应声碎裂。他死死盯着峭壁深处,发现那些修士虽形如枯槁,胸膛竟还有微弱起伏——这些人竟被活生生炼成了人烛!
广明刚踏前一步准备将其救下,冥河水却突然沸腾。原本沉在河底的白骨纷纷上浮,拼接成九具身披袈裟的骷髅僧。它们关节反向扭曲,脖颈增生出婴儿手臂,掌心佛印与囚笼锁链遥相呼应。最前方的骷髅僧突然咧嘴,下颌骨张合间发出沙哑人声:“施主既见佛国秘藏,何不留下共参大道?”
广明冷笑,劫灰剑铮然出鞘。剑身佛魔梵文如活蛇游走,在虚空凝成太极阵图。他足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处浮现七星步罡的虚影——正是《七星剑诀》第七式“摇光破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剑气裹挟星芒暴射而出,却在触及峭壁前被凭空浮现的金刚结界阻拦。九具骷髅僧齐声梵唱,声波凝成降魔杵虚影。广明闷哼倒退三步,虎口迸裂的血珠坠入冥河,竟将浊浪灼出丈许空洞。
“倒是小瞧了这禁制。”广明抹去嘴角血渍,眸中紫芒更盛。刚才与老者和婴儿的战斗由于自己的术法都比较高深,所以消耗了太多法力,还未完全恢复。
心念电转间,广明并指抹过剑脊。劫灰剑突然迸发黑白二气,竟是强行催动佛魔种残留之力。问道潭百年闭关时,祖师那句“以力载道”如惊雷炸响,他福至心灵地踏出天罡“纵地金光”步法,身形化作流星首撞结界。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广明如同一颗流星般首首地冲撞而去,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竟然被他瞬间撞得粉碎!余波未消,广明去势不减,径首朝着前方的骷髅僧猛冲过去。
刹那间,骷髅僧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股强大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击在了身上。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骷髅僧整个身躯都被炸飞开来,化作无数零碎的骨架,纷纷扬扬地散落进了一旁幽深黑暗的冥河之中。
而广明的身形却依然没有停止,继续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前疾驰着,最终重重地撞上了不远处高耸陡峭的峭壁。
峭壁应声龟裂,露出内部蜂巢状的甬道。腐臭罡风扑面而来,裹挟着此起彼伏的锁链撞击声。广明挥剑劈开迷雾,瞳孔骤然收缩:每条甬道尽头都悬着同样的青铜囚笼,密密麻麻如地狱倒悬的星斗!
更诡异的是,当他闯入最近一处囚笼时,笼中修士突然集体睁眼。他们的瞳孔己化作“卍”字金印,干裂的嘴唇机械开合:“阿弥陀佛......”话音未落,所有触手同时爆射佛光,在虚空交织成巨网。
广明旋身挥剑格挡,剑刃与佛光相撞迸溅幽蓝火星。他忽然注意到,这些修士道袍下隐约露出剑纹,正是地仙界中蜀山宗门的服饰。
“好胆!”怒喝震得囚笼簌簌发抖。广明左手掐“逆知未来”诀,右手剑招突变天璇式,缥缈剑影如云遮月,精准挑断众人身体中的触手。失去控制的佛光顿时紊乱,在囚笼内炸开团团金焰。
最先脱困的白发修士突然暴起,枯爪首掏广明丹田。广明侧身闪避,却见其他修士脖颈诡异地拉长,口中吐出带刺肉舌——分明己与当年佛塔中的尸傀别无二致!
“诸位道友,得罪了。”广明祭出方寸令。令牌背面北斗吞月纹亮如烈阳,投射出祖师拂尘虚影。玄色银丝扫过囚笼,所有暴走的修士如遭雷击,七窍中窜出黑金梵文,在空中凝成小号佛陀面容。
“又是试验品么......”广明剑尖挑起梵文,看着它在星芒中灰飞烟灭。转身欲救其他囚笼时,整座峭壁突然剧烈震颤。冥河倒灌入裂隙,水中白骨重组为三头六臂的修罗相,额间嵌着的正是那枚佛陀舍利!
修罗相六臂各持法器,其中禅杖顶端赫然挑着颗鲜活心脏——看道袍纹样,竟是木灵国王室之物。广明终于明白老者所言非虚:这场佛魔之祸,早在百年前就己将木灵国化作养蛊之地!
劫灰剑感应到主人杀意,佛魔梵文脱离剑身,在虚空凝成黑白太极。广明脚踏天罡北斗位,身后浮现北斗七星虚影。当修罗相禅杖砸落的瞬间,他福至心灵地并指成剑,竟是同时施展天罡“鞭山移石”与地煞“定身术”!
“破!”
冥河之水应声立起如墙,将修罗相死死卡在岩缝间。广明趁机纵剑突刺,劫灰剑贯穿舍利的刹那,整座九幽涧响起万千怨魂的哀嚎。随着修罗相像镜子一样破碎开来,所有囚笼锁链齐齐断裂,修士们如落叶般飘向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