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窗外的虫鸣声正欢实,却也给这闷热的夜更添了一丝燥意,修灼躺在床上,却有些难以入眠。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步声,修灼仔细听了一番,翻身下了床,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向外探去。
季桓良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响,扭过头去瞧见修灼探出小脑袋正瞅着自己,回过身轻声道:“你还没睡啊。”
修灼西下看了看,瞧着没人看见便冲季桓良招了招手,将他让进了屋中,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问道:“那女子可有说什么?”
季桓良听闻,玩味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稍稍探过身去压低了声音。
“那女子的来头你没看出来?”
修灼含笑看着季桓良,这个老狐狸…确实,若是没有猜出这女子的路数,她也不敢让季桓良独自审问这个有身手的女人。
正当修灼开口要回应什么时,忽然听到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而正行到屋门口,便停了。
修灼下意识抬起手来,捂住季桓良的嘴,还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他不要作声,却忽然听到乌澈在屋外小声道:“将军,你睡了么?”
听到屋里没有动静,乌澈放下那本是想敲门的手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小不点…我知道你没睡,我也知道请旨赐婚那个事你始终在怨我,你不愿见我也好,不愿理我也罢,我只是想跟你说,其实不论陛下有没有下旨将你许配给我,我都想娶你,我知道你不愿嫁与我,但是我喜欢你并非因为你是将军,也并非因为你义父的身份,单只是因为你是易点点。你是我自始至终唯一的选择,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此刻季桓良只觉得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颤了颤,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才发现,两人距离竟这么近,可是此刻,季桓良却觉得心中似是被谁插了一把刀,是啊…她如今是有婚约的人了,他这几日观察了这个叫乌澈的男孩许久,他实在很优秀,武艺精湛为人稳重心细,他能给修灼自己给不了的一切。如今她恢复了记忆,官复原职身边又有良人相伴,这样的大好人生,对于她而言该是新的开始。而自己这样的人…论权力左右不了朝堂,论武力只能做个累赘。这份感情…无论如何他不该主动的,他没有资格。
修灼看着季桓良的眼睛,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己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乌澈的话仍在耳畔盘旋,可是她的眼中,却只能装下这么一个人。
听着屋外的脚步离去,修灼慢慢放下了手,两人却并没有说话,只这样沉默着站在原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忽然季桓良猛地俯身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紧到修灼似乎也忘记了呼吸。
“对不起,那日对你说要带你走的事,是我没有多加思索…往后的每一日我都在细细回想,我的提议没有尊重你的想法…修灼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希望你的心里除了家国以外,你能自私的去奔向你自己的幸福。”
修灼眼眶一红,满肚子的话,如今却哽住了喉咙。
她以为他们如今有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心愿,他会更坚定的选择走下去。明明…她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明明她盼着当两国成为真正的友邦时,他们是可以有未来的…可是他这一句‘当我没说过’,却叫她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无力多余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修灼似乎己经动了就这样和他离开,不再管旁人的念头,可是他却忽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转过身不再回头的离开了。
那一瞬间,修灼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和那个与从前一样决绝的背影。
这一夜,修灼没有睡着,辗转反侧的在脑海中构画着自己当时应该告诉他‘我不会嫁给他,这世界这么大,我想嫁的人只有你’可是修灼自己也知道,这一句话,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
修灼干脆坐起身来,听着门外那诡异的宁静,月光透进窗子,孤冷的吓人。
“任务完成了就回去吧。”
半晌修灼幽幽开口,门外那原本画着浓妆的女子此刻却是未施粉黛,冷眼扫了一圈这驿馆,对着屋中抱拳道:“是,太子有句话让柒娘告诉将军。如有必要,乌澈可杀。”
清晨,乌澈傻傻的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修灼,她似是没有看见自己一样,面色十分难看,似乎还有些魂不守舍。
“启仗”
随着这一声号令,队伍重新整装待发了,始终在队首的修灼并没有一丝困倦之意,倒是心中却有着翻腾倒海一般的苦水,以至于这一路,她都恍惚的领着队一股脑朝前行进,似乎都忘了要停仗休息,那步行的宫女侍卫,也不敢有怨言的跟着她前行。
眼看着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停!”忽然公主车辇旁的丫鬟扯开了嗓喊了一声。
修灼闻声赶忙喊停了队伍,快马上前,守在轿旁。
只见半晌丫鬟扶着平阳公主慢慢从车辇中走了出来,俯首对着身侧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修灼大抵猜到了是为何事,便翻身下了马,抬眼却看到季桓良从车辇的另一旁走了过来。
那丫鬟拉过修灼轻声道:“将军,公主忽然来了葵水,可否停仗休息。”
修灼点了点头,默许了那丫鬟去取东西供公主休息。
“这是怎么了?公主可安好?”季桓良的声音再一次响在耳畔,修灼浑身一僵。
深吸了一口气,修灼转过身去开口回道:“谢爵爷关心,平阳公主身体欠安,需要休息。”
自始至终,修灼都没有抬起过双眼去看他,她心里清楚的很,有些感情,眼神是瞒不住的。
季桓良蹙眉看了她一会,转过身朝队尾走去。
修灼浑浑噩噩的走进林间,看见公主的营帐己经搭好了,距离边境越来越近了,看来今天便只能在此处歇脚了。
“将军,今日便在此歇了,公主交代了我特来跟将军说一声,公主想要给骏周的使节团赠礼,以慰藉一路辛苦,这是些小礼物。”
修灼行了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她年纪很轻,珠圆玉润,不似别的丫头柴枯般的清瘦。昨日那个叫柒娘的女人是易子湍派来的,他许是怕自己会心软,于是另派了人来除掉那些宫里带出来的侍女。今日瞧着倒都是些生面孔,唯独除了这丫头…那么她应该就是易子湍的人了…于是点了点头。
“你干事很是妥帖,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常年伺候公主的?”
那丫鬟笑了笑,将礼物递给修灼,无意间触碰到了修灼的手,似是触电了一般赶忙抽回了手。
“并非如此,小的名叫竹儿,从前是跟着伺候公主近身嬷嬷的侍女,嬷嬷赏识便拨了来跟了公主,只是想要尽心将主子伺候好罢了。”
其实修灼本是没有在意,倒是她这一撤手,叫她不禁起了疑,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这样一个常干活的丫鬟,确是面色红润双手细腻,并不像常年干活的人。
修灼也并未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拿着礼品转身向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