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修灼感觉一抹阳光照在脸上,格外刺眼。
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甘无青玉早己起来收拾好了行囊,眼睛有些干涩,修灼又将眼睛闭上,仰起头来,忽然感觉阳光似是被什么遮住,睁开眼却看到季桓良嘴角勾着一抹笑,向她伸出一只手。
修灼低下头去,抿着嘴递过手,任由季桓良将她拉起身来。
季桓良弯腰拾起袍子抖了抖,绕在臂弯问道:“昨晚睡的可好?”
修灼脸上一烫,点了点头。
“爵爷呢?”
季桓良笑了笑,探过身去,将袍子披在修灼身上。
“甚好,只是梦到了被一只小鹿啄了额头,不知这梦中的小鹿是几时来,又是几时走的。”
修灼听到季桓良的话只觉得脸上更是一阵发烫,赶忙转身向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附近,忽然从车内探出一个小脑瓜,只见莺歌儿咧着嘴对自己笑着。
修灼看着她那如阳光一般的笑颜,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戳了戳莺歌儿的小脸蛋儿。
“小莺歌儿昨日睡的可好?”
莺歌儿听闻却收住了笑,皱着小眉头咧开嘴,用小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小牙。
“昨天莺歌儿掉了颗牙,不知是不是梦里吃掉了。”
听到莺歌儿的话,众人纷纷围上前来,季桓良捏住莺歌儿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确实掉了颗牙,于是笑道:“难怪早上听你说话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掉了牙有些漏风的缘故。”
莺歌儿听闻似乎更担心了些,小嘴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怀里的小兔子。
“那它还能再回来我嘴里么?”
裴鹫抱着手看着莺歌儿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忍不住又想逗逗他,于是笑道:“不会了,以后你都是小豁牙子了。”
还不由众人说什么,莺歌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裴鹫,哼唧了两声便‘哇’的哭出声来。
修灼瞪了裴鹫一眼。
“你吓她做什么!”
裴鹫被莺歌儿这一哭,顿时乱了阵脚,来不及回应修灼的数落,赶忙爬进马车里,将莺歌儿抱了出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
“这怎么办啊?”
季桓良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似乎并不准备帮他善后这由他自己造下的孽,裴鹫见求助季桓良无果,又转头看了看裴如,谁知裴如咂巴了一下嘴,绕到他身后,一脸坏笑。
“报应啊…来势如狂风暴雨…”
说罢也转身离开了。
修灼也没准备管他,是该叫他好好长长记性了,于是随着季桓良走到溪边,见他望着溪面发呆,于是拿出昨日他递给自己的匕首。
“这匕首很好看,是你自己打的吗?”
季桓良摇了摇头笑道:“是我曾经师傅给我的。”
修灼愣了一下,他从未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师傅,于是好奇的上前一步。
“你那师傅可是位世外高人?”
季桓良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溪水中,那湍流被激起一个水花。
“是一位得道高僧,见我小小年纪却在流浪,便将我带回寺中,从此便是有他一口吃的,便少不了我那一口。”
原来季桓良也曾经流浪过…
“后来呢?”
“他年岁大了,我没过多久好日子。有一次师傅带我从市集回寺中时,路上遇到了的几个衣不蔽体的流民少年打劫,师傅觉得他们只不过是乱世的牺牲品,便将我们买来的干粮全给了他们,可是谁知那几个少年不但没有感恩,还变本加厉要我和师傅的衣物。我一时气不过,便冲上去同他们理论,他们手里有兵刃…刀剑无眼,师傅替我挡下了那致命一刀。他临终前的遗言,便是叫我不要报仇,不要生怨,不要让这双手沾满鲜血。”
修灼看着季桓良发呆,原来他不习武,竟是因为这样一桩事。确实……想来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他。
修灼抬起手向季桓良手上探去,可迟疑了一下,转而将手搭在了他手臂上。
“爵爷的过往,我很想倾听,若是爵爷愿意,我随时都在。”
季桓良看了一眼己经整顿好的队伍,拉过修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边引着她走到马前,边轻声道:“前路漫长,你若好奇,我便多说与你。”
修灼笑了笑,翻身上了马,又转而向季桓良伸出手去,笑道:“可我却没有那样多的过往可以同爵爷说,爵爷不怕吃亏?”
这句话倒是叫季桓良没有想到,拽着她的手翻身上了马,附在她耳畔。
“吃亏是福。”
二人骑在马上,随着队伍向前走去,时不时的,季桓良还是会停下来,画那幅地势图的后半部分。
“虎哥儿,从前,你是住在这山上的哪个位置呀?”
甘无看着几乎快要画完的图,不由得有些好奇。
虎哥儿歪过头仔细看了一会。
“嗯,好像还没到,我家旁边有好大一片竹林,莺歌儿刚会走路的时候,最喜欢在竹林里玩。”
说罢转头看了看正抱着兔子原地转圈玩的莺歌儿。
修灼眼疾手快的跨了一步拖住给自己玩晕了的莺歌儿。
“姐姐!两个姐姐!两个头!”
想必莺歌儿现在看什么该都是重影儿的。
“妈呀,还俩姐姐,你一个姐姐我们都够够儿了,俩姐…”
裴如的话没说完,正对上修灼略带‘杀气’的眼神,赶忙乖乖闭上了嘴。
自从那日被修灼一技扫堂腿撂倒后,不知为何,裴如竟发现自己有些怕她,不是怕她打自己,而是怕她真的生气…
裴如从修灼手里接过莺歌儿,将她高高的举起来,放到自己肩上。
“啊!好高!原来叔叔你们看到的是这样的!”
莺歌儿有些兴奋,抓着裴如的头发不住的摇晃。
“嘶…”
修灼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裴如,虽一阵想笑,却又有些担心,毕竟是王爷的孩子…算是一等一金贵的人物,万一莺歌儿给他抓疼了…
不过裴如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驮着莺歌儿,大摇大摆的玩起来,逗得莺歌儿一阵‘咯咯咯’的笑。
这两个小王爷,有时的一些举动,真的会叫修灼刮目相看,就比如,当自己执拗的要来找季桓良时,多亏了他们两人…
“怎么了虎哥儿?你也想玩?”
季桓良看着虎哥儿眼巴巴的看着妹妹和裴如玩的开心,自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虎哥儿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爹爹还在时候,我也这么玩过,就是莺歌儿出生后,父亲便不跟我们玩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他了而己。”
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只觉得父亲忽然就变了,可他又怎会不明白,是娘的离世,带走了他爹爹所有的笑容…
虎哥儿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被举了起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惊慌,他却又被一双手夺了过去。
“季哥哥!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我来!嘿嘿,走虎哥儿!咱们去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裴鹫从季桓良手中抢走虎哥儿,冲着裴如和莺歌儿冲去。霎时间,尖叫声笑声混在一起。
远远的,修灼看着季桓良笑的弯弯的眉眼,不自觉的也上扬了嘴角。
可是此时的修灼还不知道,从她出发来寻季桓良后,知鸣阁便从夜夜笙歌的青楼变成了一个遍地尸首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