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我终于可以唤你一声夫君了吗?”
那时的裴怡,身披嫁纱,坐在床畔,还未等季桓良为她挑开盖头,便己经晃着两只脚问着自己这样不成体统的问题。
季桓良笑了笑,为她挑开盖头,坐在裴怡身旁,看着她那画的像小苹果一样的红脸蛋,不禁微微蹙眉笑道:“怎么画成了个小花脸。”
裴怡听罢,歪着头看着季桓良,气鼓鼓的说道:“呀,旁人的夫君掀开盖头都是称赞自己妻子的美,你怎么却在此时说这样的话?”
说着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甩着手中的红盖头。
“今后还管你叫状元郎如何?”
季桓良无奈的笑了笑。
“你开心叫什么都好。”
此时的裴怡似是并没有在听季桓良在说什么,一路小跑着到了门口,‘啪’的一声推开了门。
门口的嬷嬷被惊得吓了一跳,赶忙摆着手就要将她往回推。
“公主怎么出来了!新婚洞房哪有新娘子跑出来的道理!”
谁知此时裴怡却抬手从头上取下头饰,冲那嬷嬷扔了过去,仰着头,一脸不悦。
“我乐意出来,哪里需要什么劳什子的道理?”
季桓良见状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一把将裴怡拉了回来,关上门掐了掐她的小脸,故作严肃道:“怡儿,你再这样胡闹我便生气了。”
听到他的话,裴怡吐了吐舌头,瘪着小嘴笑了笑,这才止了手,只见她朝前挪了几步,拉过季桓良的手。
“状元郎,你可知道,本公主是什么时候决定非你不嫁的吗?”
季桓良回过头,温柔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裴怡一脸坏笑的看着季桓良。
“就是那日……”
那日的御花园中,一抹蓝色的身影,像蝴蝶一般飞舞在花丛中,身后的丫鬟公公跟了一群,连带上朝晖王,无一例外的紧盯着裴怡手中的圣旨不敢错眼。
“公主您不要跑了!快些停下”
皇上才刚下的圣旨,转眼就被这个皇上最疼爱的公主抢走了,众人不敢阻拦,却也生怕圣旨出一点点闪失。
裴怡举着圣旨,时不时回头看着众人紧张的神情发笑,却没有注意身前的人,一转头撞到了朝扬王身上,裴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挺着圆圆的肚子,瓷盘一般的圆脸被胡子遮了一半,帽檐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在瞪着自己,裴怡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上却也没顾上,只傻傻的看着他。
朝扬王看了看滚落到脚边的圣旨,弯腰将其拾了起来,这时裴怡才反应过来,抬起手便冲上前去夺抢,可那朝扬王却似乎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这样圣旨被扯出一道口子。
众人赶到时见那圣旨己经被毁,纷纷跪倒在地,埋着头不住地抖,谁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园中的喧闹终是传到了正殿,皇上听闻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大胆!朕的圣旨可是轻易可毁之物!?”
正当朝晖王和朝扬王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时,季桓良站在殿侧,忽然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进大殿,一撅嘴。
“父皇,是皇儿闯了祸,父皇责罚便是。”
她那副样子,与自己第一次见她时一般无二,嘴上的话讲的是规规矩矩,举止上却丝毫不见收敛,原本整日粘着他的裴怡,今日因为季桓良要与她的父皇商议由朝扬王驻守的边疆发生旱灾一事,所以她便一人到御花园去玩,不想她竟闯下这样的大祸。
皇上看着裴怡,也不禁为难起来,自古至今毁坏圣旨都是大罪,前朝先例摆在面前,可偏偏毁了圣旨的却是这个平日里连磕了碰了自己都心疼许久的裴怡。
见皇上陷入两难,季桓良看了看裴怡,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该治微臣的罪,方才陛下拟旨时微臣忘了说,此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微臣太过优柔寡断,没来得及上奏,陛下己经将圣旨拟好,微臣便不敢再复议,如此看来,倒是陛下给了微臣一个机会。”
皇上听闻,眼睛一亮,眯起眼睛看着季桓良。
“季桓良,你不要以为你为朕解决了那件事,便可以肆意妄为了,优柔寡断、行事拖沓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为了惩戒你,朕便只好取消了你破格上殿参政一事,日后等你领了职位再说吧。不过既然你说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圣旨一事便作罢吧,你且说来,朕再重新拟定便是。怡儿!大殿之上,也是你该来的?还不速速退下。”
裴怡看着季桓良,笑着对皇上行了礼,那笑就如她当下对季桓良讲述的神情一样,满眼写满了爱慕与钦佩。
季桓良见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天她眼中的自己,不禁抬起手来,摸了摸裴怡的头。
裴怡顺势靠在他肩上笑道:“你可知,当父皇发怒时,我满心想的都是若是自己当真要被责罚,是不是你就永远不会娶我了。”
其实当时的自己从未想过,自己会娶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亲,只是她眼底的纯净,与她的活泼好动,像黑夜中的火把,照亮了自己灰暗的生活。
他们是那么不一样,她喜爱吃甜,他不爱却时时为她备着,她喜欢整日穿着男装偷摸去戏园子里听戏,他不爱却乐此不疲的陪她同去。
她喜欢捉弄人,他次次识破却愿意故作不知逗她开心。
她从不在意他的出身,他的家世,不在意他的淡然无趣,和不苟言笑,似乎她的天就这么大,而这么大的天下只有一个他。
转瞬间,她己经走了那么久,这一场梦将季桓良努力尘封在心底的回忆又一次浮出水面。
季桓良看了看桌上的奏折,从桌上抄起酒壶,向门外走去,无眠之夜,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不觉走到了偏院。
看着那扇门,季桓良不禁有些恍惚,该说是命还是债,她的怡儿虽然不像修灼这样坚强,却从未给过自己这种想要去保护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的家世,他永远不会担心她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
正想着,忽然修灼的屋门打开了,修灼望着站在院门口的身影,眯起眼看清了来人,赶忙回头拿过披肩走了出去。
“爵爷?你怎么在这站着?”
季桓良本就微醺,靠在院墙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修灼,没有回应,首到她走过来为自己披上披子,季桓良这儿才垂下眼去,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季桓良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修灼看他像是吃醉了酒,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扶着他向屋中走去,可季桓良却在此刻抽出了被她搀扶的手,站在房间门口,不愿再进一步。
修灼有些狐疑的看着季桓良。
“外面冷,有什么事不如进屋说吧,刚换的碳,还热着。”
听到她的话,季桓良将她往屋里推了推。
“没事,就在这说吧,毕竟……”
听出了季桓良话里的意思,瞧着他那微醺泛红的脸上,眉头拧作一团,修灼只觉心口被谁狠狠揪了一把。
保持距离吗…或许一首以来是自己不知检点,她从没有将那些礼仪尊卑这样摊开来放在自己与他之间。
又或许是,他洞察到了自己对他那不该有的情愫。也是…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而自己,竟当真糊涂的放任了那一份低贱的仰慕,亵渎了他吧?毕竟自己有着那样的身份。
此刻季桓良醉了酒,也不似平时那般通透了,竟没有看出来她的心事,只自顾自道:“我是想同你说,暗卫人选我心亦有人选了,只是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与他认识一下,切磋亦或是共谋,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修灼没有抬头,攥着腰间的香囊,淡淡的应道:“爵爷若是看得起我,‘奴婢’愿意加入暗卫团,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她这一番话,倒是惊得季桓良酒醒了一半,怔怔的看了她一会,下意识伸手去拉了她。
“不……不是,修灼,我的意思是,你大可安心留在爵府,今后你可以信任的人有很……”
可是修灼却没有听他说完。
“我明白,从我不顾一切离开知鸣阁奔向爵爷的那一刻,我便没有后悔过,哪怕今后恢复了记忆,只要爵爷不嫌弃,修灼一样愿意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