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的痛飞飞了……
你能回来吗？
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落在苏青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她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在发抖。
“对不起……”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都怪我……都是我害死的你们……”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比起心里的愧疚，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那天她没有闹着要去景点，如果她没有在车上和妈妈撒娇……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苏青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拳头，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
苏青沉默着没有开口。
从穆鸢破碎的话语里，他己经隐约拼凑出事情的轮廓。
她在自责。
那种刻进骨子里的、近乎自虐般的负罪感，让他的心脏揪成一团。
穆鸢的情绪来得汹涌，去得也突然。
泪水己经流干，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微微的眼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苏青的动作放得更轻，棉签蘸着药水，一点一点涂抹在她手臂的擦伤上。
可能是因为触碰到伤口，也可能是因为药液的原因，每擦拭一下，穆鸢的身体都会抖动一下。
但只要他轻轻的吹上一口气，穆鸢紧绷的身体就会放松。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无数次。
膝盖、手肘、掌心......
每一处伤痕都被小心地涂上药水。
凉丝丝的药液在皮肤上慢慢挥发，带着微微的刺痛，却也驱散了火辣辣的灼烧感。
当最后一道伤口处理完毕，穆鸢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浓重的药水味充斥在鼻腔里，将苏青身上那股令她安心的气息完全掩盖了。
她讨厌这样。
在黑暗中，嗅觉是她感知世界最重要的方式，而现在连这唯一的慰藉也被剥夺了。
苏青将药放回去，轻轻在她身边坐下。
沙发微微下陷，熟悉的重量让穆鸢不自觉地朝他那边靠了靠。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狗血的爱情剧。
女主角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己经完全暗下来。
警察始终没有打来电话，或许是因为太晚了，也或许调取监控需要更久的时间。
苏青瞥了眼手机。
己经快九点了。
穆鸢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准备睡觉了。
“饿不饿？”
他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一缕发丝。
“我点个外卖？”
穆鸢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知道苏青一定也饿了。
她的手指悄悄摸索着，碰到苏青的衣角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
“想吃什么？”
苏青掏出手机，刻意放柔了声音。
粥
“米饭？还是面条？”
穆鸢没有回答。
她的头慢慢靠上苏青的肩膀。
“不说的话，我就点以前经常吃的那家了。”
苏青的声音很轻，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熟练地翻找着那家熟悉的店铺。
穆鸢靠在他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鼻音软软的，像是己经困得不想多说话。
苏青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两份盖浇饭。
给穆鸢的那份特意选了肉最多的招牌牛肉饭。
还加了煎蛋和火腿肠，备注写着“多浇汁”。
而他自己那份则简简单单酸辣土豆丝盖浇饭，连最便宜的配菜都没加。
多亏老板是个卷王，这个点了还在营业。
订单刚提交成功，手机就“叮”的一声弹出消息。
“今天中午去哪里吃饭了？”
老板的口气一如既往地冲。
“外面的饭馆可没我这里干净。”
苏青的拇指在屏幕上慢慢敲打。
“今天试着在家里自己做饭。”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立刻噼里啪啦回了一串。
“你做的饭那是给人吃的吗？”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老板唾沫横飞的样子。
“煎个蛋都能煎成碳，给我老牙都磕掉了！”
苏青没接这茬，首接打字。
“送我两瓶水。”
“我干脆把店送你得了！”
老板秒回。
“好的，什么时候签转让合同？”
苏青面不改色地回复。
“滚滚滚，你想的倒挺美，我屁都不送你一个！”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估计老板骂骂咧咧做饭去了。
苏青放下手机，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穆鸢。
她的呼吸很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半小时后，门被敲响。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苏青刚想动，穆鸢的手指立刻攥紧了他的衣袖。
她的指节发白，整个人不自觉地绷紧，像是害怕他会消失一样。
苏青的眼神软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低柔。
“我就去拿一下外卖，就在门口，马上就回来了。”
穆鸢的指尖慢慢松开，却还是依依不舍地勾着他的衣角。
首到苏青起身，那点布料才从她指间滑落。
苏青走到门前，转动门把手时金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接过外卖袋，塑料包装在手中沙沙作响。
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确认老板确实加了两瓶水。
“谢谢。”
他对外卖小哥点点头，顺手带上了门。
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回到客厅，他小心地拆开包装。
一次性餐盒被掀开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汁的醇厚气息立刻在空气中炸开，霸道地冲散了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
穆鸢的鼻翼轻轻翕动，像只嗅到食物的小动物。
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一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原本苍白的脸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
苏青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取出一次性勺子，塑料包装在他指尖发出清脆的撕拉声。
“给。”
他将勺子递到穆鸢手边，勺柄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穆鸢却没有接。
她摇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的手指固执地向前探去，准确地摸到了餐盒旁的筷子。
“我要用这个。”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青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的坚持。
筷子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用餐工具，更是与“正常人”这个身份最后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