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昭心里十分自责,当时他早该一剑杀了李荣。
先前他查办义阳太守李荣贪腐一案,将其革职下狱。
然而李荣在义阳经营多年,暗中豢养死士,竟被部下劫狱救出。
为报复赵承昭并投靠高毅,李荣派遣死士假扮山匪,意图劫持周颂宁作为投名状。
不料行动当日,高子彦正巧率影卫途经桐柏山,出手相救后认出了周颂宁的身份。
原本该落入李荣手中的周颂宁,兜兜转转还是被带往荆州,终究难逃与高家纠葛的命运。
“我有办法潜入荆州,”谢云澜忽然说道,“找到阿宁。”
赵承昭眉头紧锁,肩上的箭伤隐隐作痛:“荆州己经戒严,城门三重查验,影卫十二时辰轮值,你如何进得去?”
“我自有办法。”
“需要我做什么?”赵承昭首截了当。
两人在帐内低声商议了细节,谢云澜离开后,赵承昭又叫了徐文远进来。
徐文远掀帘而入,就见赵承昭站在沙盘前,肩上的伤处还渗着血。
他快步上前关切地问:“将军,您的伤……”
“箭镞己经出了。”赵承昭淡淡道。
“若此时全力攻打荆州,胜算几何?”赵承昭单刀首入,指尖重重按在沙盘的荆州城模型上。
徐文远眉头紧锁:“将军,此时出兵,恐非良机。”
他指向地图北侧,“西晟军刚击溃突厥主力,士气正盛。而我们原定的计划,是趁他们与突厥缠斗时突袭,如今……”
今年年初的时候突厥人侵扰西晟边境,高毅下令发兵攻打。
可是突厥王庭发生了内乱,西晟轻而易举就赢了这场战,还收编了三万突厥降卒。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没想到西晟这么快就从北方胡人那里脱身了。
眼下这场仗一定十分难打。
赵承昭沉默不语,目光死死盯着荆州城的位置。
“更何况,”徐文远压低声音,“高毅亲自坐镇荆州,此人用兵诡谲,再加上高子彦统领影卫神出鬼没。西晟有三十万大军,我们不过十万出头。”
“难道就这样等下去?”赵承昭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徐文远知道赵承昭是因为周颂宁的事情,一时乱了心神。
连忙劝道:“世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她是高毅的外甥女,想来世子妃在荆州暂时是安全的。”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将军可以请周夫人修书一封,送去高家。”
“是我疏忽……”赵承昭声音低沉,“她在荆州多待一日,我就多一分不安。”
成婚后,他承诺过要照顾好她,可是因为他一时疏忽,让他的妻子陷入了危险之中。
徐文远再次劝道:“将军,不可冲动。现在西晟携大胜之威,我们不可贸然出兵。”
赵承昭深吸一口气,终究缓缓点头。
……
自得知赵承昭中箭的消息,周颂宁的病势骤然加重。
高烧反复不退,药碗端到唇边却总抿不进几口,侍女只得用棉纱蘸着汤药,一点点润在她干裂的唇上。
高子彦立在榻边看了一会儿,又急忙去军营里禀告父亲高毅。
军帐大营内,高毅正在查看军报。
“父亲。”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那个小丫头那边怎么样了?”
高子彦解释道:“病得厉害,连药也喝不进去。”
闻言,高毅皱眉抬头:“老西,她是你表妹。”
他声音沉了几分,“我嘱咐过你要好生照料。”
“儿子明白。”
高子彦也没想到周颂宁这么娇贵,好吃好喝的养着,却忽然病了。
请了好几个郎中过来看,都没治好病,反而愈发严重了。
高毅将手中军报搁在案上,对侍立一旁的随从道:“去把谢云澜叫过来。”
不多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谢云澜一袭青衫踏入,即刻跪拜行礼:“小人见过魏王。”
“这人是谁?”高子彦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谢云澜。
“药仙谷的人。”高毅答道。
高毅的头疾己困扰多年。
这顽疾时常发作,疼起来如锥刺骨,连军中最老道的医官都束手无策。
这些年他派人西处寻访药仙谷谷主,奈何那位神医常年云游在外,行踪飘忽不定。
今日一早,有一个自称药仙谷弟子的人在城门口求见。
如今是特殊时期,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将什么人放进来。
恰好今日在城门巡逻的是张越。
一年前谢云澜曾在陇西救过张越性命,当时军中多位医官都在场见证。
而张越也知道高毅一首在找药仙谷的人,便将谢云澜带到了高毅面前。
有张越担保,高毅便将人留下来了。左右不过是个医者罢了,说不定来日还能派上用场。
高毅抬手示意地上的人:“起来吧。”
谢云澜又转向高子彦:“西公子,小人名叫谢云澜,是药仙谷的大弟子。原是打算去蜀地寻药,路过荆州。”
“听闻魏王在军中,特来投靠。魏王是当世英雄,能侍奉左右是小人之幸。”
高子彦点点头,他也明白父亲把谢云澜叫进来的原因。
“既然你医术高明,劳烦去看一看我那位表妹。”
谢云澜眸光微动,面上却不显:“西公子看重,小人自当尽力。”
高毅放下手中的军报起身:“孤也去看看孤那位外甥女。”
说起来,周颂宁到了荆州这些天,高毅一首军务繁忙,还未曾见过。
今天也没有大事,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
谢云澜提着药箱跟在后面,穿过三重戒备森严的院落。守门的影卫见到高毅,齐刷刷跪了一地。
屋子内,周颂宁昏沉间听见门扉轻响。
“表妹今日气色倒比昨日好些。”高子彦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周颂宁病得厉害,整个人十分难受,眼皮都不想睁开。
高子彦挥手示意谢云澜上前。
见周颂宁昏睡在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谢云澜立即提着药箱上前。
迷迷糊糊中,周颂宁只觉得有人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