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对钱方卉的动机推测的准不准,但常思红让她跟踪菁莪和邵华是事实。
虽然没听到什么要紧话,也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事情的性质在那里摆着呢,不可不惩戒。
系领导讨论商议后,撤了常思红系学生会文体干事和班长双重职务,分别给了他和钱方卉一个严重警告和口头警告的处分。
其实,若是考虑他试图跟踪的是侦察员,记个大过都不为过。
但不知者不为过,系里出于人才保护,还是对他网开了一面。
处分通告发出来,不解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嗟叹者更有之。
看问题看本质,根儿在哪儿呢?
在刘秘书训常思红之事上。
为什么训他?因为他试图开菁莪的小会?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针对菁莪?
天知地知,常思红知,钱芳卉知。
常思红五分坦然五分无奈地接受了处分,心里其实也明白,被两位军人谈了话,却只撤销职务给了警告处分,不严重。
与之相伴随的,这事一出,他和钱芳卉的关系反而被锁定了。
钱芳卉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呐,和女神相比,其他都是浮云。
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被人说嘴,还是无官一生轻,没必要再天天靠在学校,他也办了走读。
随即,为了表达对女神的爱和呵护,他每隔一天就拿一个白面馒头来投喂女神。
白面馒头啊,贵比黄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的。
钱芳卉的心却如被哪吒搅和了一般,怒火滔天:
一恼常思红趁人之危,本来和他好只是权宜之计,这下竟然绑定到一起了。
二气学校处分不公,明明是常思红让我去的,去了后,我只在湖边坐了坐,一没偷听别人谈话,二没打扰别人谈话,凭什么处分我?
三恨菁莪仗势欺人,明明我没存恶意,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凭什么就让人调查我?
本来路上见面还会点个头的,现在连头也不点了。
菁莪全然没当回事,不点拉倒,你不点,我还省得回了呢。
且忙着呢。
首先从韩蜀嘴里掏出那个好消息—— 逄营和田队的队伍,因为在蚌市铁路桥上展现和积累出的先进施工管理经验,被大桥局点了名,不日将转战到南市大桥上来。
通知己经发出,不过他们要先开展一段时间的抗旱通渠工作,多则半年,少则仨月,即可南下。
老朋友即将见面,菁莪兴奋异常,提笔铺纸唰唰写了两封信。
接着去给父母扫墓,这次扫墓既为祭奠,也为给他们正名,所以除了菁莪一行人,及邵华和他的战友,政治部也来了两个人。
菁莪一行人里,除老班长、秦家父母,以及韩铭、川子、安安等几个孩子外,韩晋夫妻、颜仲舜、小昭也都来了。
韩晋是代表老爷子来的,颜仲舜是代表他本人及韩湘来的。
一辆大面包车塞得满满。
兄妹俩不想赶热闹,没让他们通知当地人武部门和民政部门,但一行人到时,坟头上己上了不少柳枝,坟前也有好几堆纸灰。
众人都以为老班长带错地方了,老班长抹着泪说错不了,说前面就是码头,当年虞家的厂子和仓房都离这儿不远,这附近有不少人当年在厂子里做过工。
“纸是他们烧的,清明寒衣我悄悄来过几回,每回来,这里都有纸灰。
当年我把人收敛了埋在这里,也是他们帮的忙。”他又补一句。
政治部的同志说,将来还是要把遗骨迁入陵园的,真要留在这儿也要立一面墓碑。
秦立桓说,入土即为安,人活在我和妹妹心里呢,葬在哪儿都一样,墓碑也不立了,他们生前默默工作不求闻达于世,去后肯定也不喜张扬。
这是兄妹俩提前商量好的,他们父母死后是烈士,但活着的时候是资本家,谁知道还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呢?
菁莪可是听说过把墓碑刨出来做成桥墩子的事。
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这样就挺好,在故土,有故人。
说话间,有个路过之人看见他们从车上搬了花圈下来,问:是给虞先生烧纸?他们说是。又问:是公家来人了?他们又说是。
这人转头跑了,不大会领了一群人来,有人扛着铁锨,有人拿着黄表纸,还有人拿了香烛和米饭。
这些人里有好几个认识老班长的,拍着他的肩膀,扶着他的断臂,嘴唇翕动老半天说不出话。
老班长给他们介绍:“这是阿朴,这是菁菁,还记得不?”
以为虞家一家几口都没了,没想到还有一双儿女在。
几个上岁数的抹着泪笑:记得,记得,吃过你的红蛋,喝过你的满月酒……
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抓住秦立桓的手,认真端详了说:“这身文气,像,真像!”
“像谁?”
“像你太爷爷。”老者顿一下,拽袖口抹脸,接着说:“你太爷爷学问大,放过学政,一身文气。你爷爷就差点,但会开工厂。
你爹不行,就愿学拳脚功夫,打架在行,念书不行,连你娘都比不上,让你爷爷拿棒子撵,一撵他就跑,从你家一口气儿跑到码头,跳上小船划起来就没影儿了,把你爷气得哟,胡子一吹这么长……”
一行人都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封土,敬花圈,上香,焚纸……
磕头,鞠躬,敬礼……
兄妹俩和韩蜀一起给坟墓里的父母磕了三个头,又给过来帮忙的乡民磕了三个头。
老者带头上来将三人拉起,极力邀请他们上家去坐。
哪有清明节上完坟到人家去串门的呀,秦立桓和韩蜀拿出来时捎带的烟给大伙儿散了,推辞说回头找时间专门上家拜访。
老班长想和老兄弟们叙叙旧,从车上拿下来点吃食,又拎了上坟剩下的酒,搀着老者坐到了地头。
老宅他是不想去。故地重游只会伤心。
秦家父母、韩晋夫妻,以及小昭等人也都没去,等在了车上。
只有菁莪、秦立桓、韩蜀和几个孩子去了。
小孩子去,是出于好奇。菁莪三人去,是想研究一下如果有东西会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