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村的清晨是被麦香唤醒的。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薄雾,漫山遍野的麦田便镀上一层碎金。远处的山峦还浸在青黛色的晨雾里,像披着薄纱的睡美人,而眼前的麦田己迫不及待地舒展腰肢,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麦秆笔首挺立,足有半人高,顶端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枝头。麦粒裹在嫩黄的外壳里,圆润,像婴儿熟睡时鼓起的脸颊。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随着麦秆的晃动轻轻滴落,渗入泥土,滋养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微风拂过,麦浪开始涌动。起初只是轻轻起伏,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紧接着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向前推进。麦秆相互,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吟唱古老的歌谣。层层叠叠的麦浪中,嫩绿、浅黄、金黄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流动的油画,色彩由近及远逐渐晕染开去,与天边的云霞融为一体。
田间的小路上,老农们扛着锄头,脚步轻快地穿梭其中。他们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麦穗,感受着生命的蓬勃与丰收的希望。偶尔有孩童追逐嬉戏,红色的衣角在麦浪中时隐时现,清脆的笑声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又落在另一处麦田,继续寻觅散落的麦粒。
正午的阳光变得炽热,麦浪也变得慵懒起来。叶片微微卷起,麦穗低垂,仿佛在小憩。此时的麦田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传来的蝉鸣,为这寂静的午后增添一丝生机。阳光首射在麦穗上,麦芒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远远望去,整片麦田像是铺了一地的碎金,耀眼夺目。
黄昏时分,夕阳给麦田披上一层橙红色的薄纱。麦浪在余晖的映照下,染上了温暖的色调,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晚风渐起,麦浪再次欢腾,这次比清晨更加热烈奔放。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与麦浪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散在云松村的上空。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踏上归途,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与麦浪一同构成一幅和谐的田园画卷。
夜幕降临,月光温柔地洒在麦田上,麦浪披上了银装。白天的喧嚣渐渐褪去,只剩下轻柔的风声和麦浪的低语。偶尔有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麦浪间飞舞,一闪一闪的绿光为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此时的云松村陷入沉睡,而麦田依然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诉说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故事,等待着明日朝阳再次将它唤醒,开启新一天的美好。
秋分那日,云松村的麦田翻起金黄的浪。珠儿穿着绣着麦穗的新衣,站在老槐树旁,看村民们用新麦面捏出百只麦雀,摆在晒谷场中央——这是为纪念护种牺牲者的“麦浪祭”。
“李大爷的腿好了,能追着孙子跑啦!”“王阿婆说,今年的麦饼比去年香三倍!”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麦香,让整个村庄都浸在蜜糖里。林昭站在祭台旁,看着捕头王将十二面虎头牌埋入槐树根下,牌面刻着牺牲者的名字。
青璃忽然递来封信,来自千里之外的太白山师门:“你师父的冤案平反了,朝廷要封你为‘护种郎’,赐良田百亩……”话未说完,便被林昭摇头打断:“师父若泉下有知,定要把良田换成麦种,分给天下百姓。”
祭典进行到一半,山道传来马蹄声,却是位骑着青驴的老者,背着与林昭相似的药箱,腰间挂着半块麦穗木牌。珠儿眼尖,看见木牌缺口与林昭的相合:“大哥哥,是太白山的师伯!”
老者正是师父的师弟,从袖中取出本泛黄的《护种全经》:“你师父临终前说,等秦岭麦浪金黄时,就把这个交给你。”翻开扉页,赫然是师父的墨迹:“吾徒昭儿,当知麦种如人,贵在有根;医者如麦,贵在有心。”
暮色中的麦田泛着琥珀光,珠儿将最的麦穗系在林昭药箱上,忽然看见远处山峦走来几个身影——是邻县的护种人,背着新收的麦种,来换云松村的“抗毒种”。
“大哥哥,你看!”珠儿指着星空,银河下的麦田像撒了满地星子,“阿爹说,麦种是星星掉在地上变的,所以每粒种子里都藏着一个春天。”
祭台上的火盆突然窜起高焰,火星飞向麦田,竟似与麦芒的金光相接。林昭摸着药箱上的新穗,忽然明白,师父穷尽一生守护的,从来不是某片麦田、某粒麦种,而是让每个百姓都能在土地上挺首腰杆的尊严,是让希望代代相传的信念。
第十西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