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拐上解放西路时，林辰的指节在车门上轻叩两下。
苗芸菲从后视镜里看他——这个总把白衬衫穿得像熨过的人，此刻正垂着眼翻手机，屏幕冷光在他鼻梁投下阴影。
副驾驶的张天暧突然哼了声：“林顾问，您最近是不是背着我们参加什么综艺？”
“嗯？”林辰抬眼。
张天暧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娱乐新闻截图：【魔方界地震！
20岁天才林辰以3.87秒刷新三阶速拧世界纪录】，配图里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人低着头，半张脸藏在帽檐下。
苗芸菲从后座探身，鼻尖几乎贴上屏幕：“这名字和你一模一样。”
“巧合吧。”张天暧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坑洼，“不过这小子手速是真快——我表弟玩魔方，说现在世界第一保持者是4.22秒，这首接快了零点三秒。”她瞥了眼后视镜，“林顾问，该不会是你隐姓埋名去参赛了？”
林辰低头笑了笑，指尖在手机屏上划过那张模糊的照片：“我确实玩过魔方。”
“真的？”苗芸菲来了兴致，“那您最快多少秒？”
“十二岁时是十一秒。”林辰推了推眼镜，“后来觉得没意思，就不玩了。”
张天暧差点踩错刹车：“十一秒？那可是十年前啊！现在职业选手平均都得七秒左右……”她突然顿住，从后视镜里撞进林辰似笑非笑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您该不会真的是那个天才吧”咽了回去。
警车在一栋五层老楼前停下。
墙皮剥落的楼道里飘着霉味，苗芸菲按响302门铃时，林辰注意到门框上方的摄像头——角度歪向楼梯间，拍不到门内。
“谁啊？”门内传来女声，接着是拖沓的拖鞋声。
开门的女人大约三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见是警察，眼皮猛地跳了跳：“你们找……找青山？他还没起呢。”
“我们是天海市刑警队的。”苗芸菲亮证件，“有些情况想找包先生了解。”
女人侧过身让他们进屋。
客厅光线昏暗，窗户被旧报纸糊了大半，茶几上堆着没洗的碗，一只缺了口的马克杯里泡着隔夜茶，泛着浑浊的绿。
里屋传来床板吱呀声，接着是男人粗哑的骂：“大早上吵什么吵？”
包青山裹着皱巴巴的灰色睡衣出来时，头发翘得像被电过，左脸还压着枕痕。
他扫了眼警察，哼笑一声：“又是为王雪峰那事儿？我都说了，那天在烧烤店是他先骂我……”
“我们怀疑王雪峰不是自杀。”张天暧打断他，“是他杀。”
包青山的拖鞋“啪”地踩在地板上。
他盯着张天暧，喉结滚动两下：“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凶手是谁？”
“我们正在查。”苗芸菲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所以需要包先生配合。”
客厅里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
林辰在三人说话时己经走到窗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糊窗的报纸——是去年的《东临晚报》，头版标题是“建材市场火灾致三人受伤”。
他转身时，包青山正搓着手指重复：“我和王雪峰就是吵了架，真没别的……”
“包先生。”林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是凶手吧？”
客厅瞬间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蟑螂爬动的声音。
包青山的瞳孔猛地收缩，后脚跟踉跄着撞翻了椅子。
他妻子尖叫一声扑过来，指甲几乎戳到林辰鼻尖：“你、你胡说什么！我们青山怎么可能杀人？”
苗芸菲和张天暧同时按住腰间——虽然没配枪，但这个动作足够让情绪失控的女人顿住。
林辰却笑了，抬手把歪掉的眼镜扶正：“开个玩笑。”
包青山扶着椅背站首，额角渗出细汗：“你、你有病吧？”
“抱歉。”林辰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嫌疑人就想试试反应。”他的目光扫过包青山发抖的左手——虎口处有道新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包先生刚才的反应，可比我想象中激烈。”
包青山的喉结又动了动，低头扯了扯睡衣下摆：“谁被平白无故说杀人不激动？”
“也是。”林辰走到沙发边坐下，指节敲了敲茶几上的文件——最上面一张是银行催款单，“不过包先生最近好像不太顺？建材生意亏损，房贷逾期三个月，上周还抵押了老家的房子……”
包青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们查我隐私？”
“只是常规调查。”苗芸菲递过笔录本，“包先生，能说说和王雪峰吵架的具体内容吗？他说‘你敢去三亚，我就让你永远到不了’，是因为什么？”
包青山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沙发缝，布料被扯出一缕线头：“就、就是他欠我钱不还！说要去三亚躲债，我气不过……”
林辰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注意到里屋传来动静。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门框，手里攥着半块饼干，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们。
包青山妻子立刻转身，声音软下来：“囡囡回屋玩，妈妈等下给你冲奶粉。”
小女孩扁了扁嘴，倒退两步消失在门后。
林辰的目光在那扇虚掩的门停留两秒，转回头时，包青山正用袖口擦额头的汗。
“包先生。”林辰的声音突然沉下来，“王雪峰坠楼前两小时，登录过航空公司官网。”
包青山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改了座位，从靠窗改成靠过道。”林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为什么？”
包青山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苗芸菲的笔在笔录本上顿住。
张天暧摸出手机要拍照，却被林辰轻轻摇头制止。
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旧彩电、旧冰箱——”拖得老长。
林辰站起身，白衬衫下摆扫过沙发上的饼干渣：“今天就到这儿。”他看向包青山妻子，“如果包先生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走到门口时，林辰突然停住。
他回头看向包青山，对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睡衣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暗红的抓痕——像是被指甲抓的，不像是妻子抓的，倒更像……
“对了。”林辰笑了笑，“包先生，你锁骨上的伤，该不会是王雪峰挠的吧？”
包青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苗芸菲和张天暧对视一眼，手同时按在笔录本上。
楼道里的穿堂风掀起林辰的衣角，他转身走出门，脚步声在霉味里荡开。
身后传来包青山妻子的尖叫：“你到底要怎样？！”
而林辰的目光，己经落在楼梯间角落那个被踩扁的烟盒上——是“蓝利群”，和王雪峰坠楼现场找到的烟蒂，同一个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