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苏小棠的指尖还停留在记者会现场那份被咖啡浸湿的新闻稿上。顾言深那句"顾氏从不靠绯闻选设计师"在耳边回响，她突然想起资料室角落里那本落满灰尘的档案——"顾夫人1998年孕期系列"。
电梯首达顾氏大厦23层的设计档案区时，凌晨三点的安全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钥匙是陆远上周"不小心"落在她设计稿里的，金属齿痕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惊醒了沉睡多年的尘埃。
"原来在这里......"
她踮脚取下那本泛黄的硬皮档案，羊皮纸与岁月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展开的设计图上，一条孕妇裙的腰侧褶皱像被风吹起的浪，她不由自主用指尖临摹那道曲线，突然理解了顾言深办公室里那幅抽象海浪油画的原型。
"未经允许擅动集团机密档案，苏设计师好大的胆子。"
冷冽的声线从背后劈来，顾言深的身影逆光立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垂着。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将他绷紧的下颌线切成锋利的碎片。
苏小棠的呼吸凝滞在胸口，档案册从膝头滑落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瞳孔里炸开的暴风雪。
"这些褶皱处理......"她突然抓住正在飘落的一页图纸，"能减轻孕妇装的束缚感，通过双层真丝与弹力纱的混纺......"声音越来越轻，"您母亲是位温柔的天才。"
顾言深伸向警报按钮的手悬在半空。
档案室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月光慢慢爬过苏小棠发梢沾着的棉絮——那是她通宵改样衣时粘上的。她看着男人慢慢蹲下身，捡起散落的图纸时，无名指在某个签名处停留了十秒。
"母亲去世前一周还在修改这批设计。"他突然开口，声音像隔着毛玻璃，"她说怀孕不该是种束缚。"
苏小棠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西装内袋露出半截解压小甜椒挂件——她上个月塞在他公文包里的那个。
"跟我来。"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指纹锁发出轻响。顾言深从保险柜取出一本靛蓝色日记本，烫金字体己经斑驳："Mariana's Sketchbook"。翻开扉页，夹着张褪色的超声波照片。
"二十年来你是第三个看到这个的人。"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齿痕，"前两个是接生的医生和葬礼上的神父。"
苏小棠的睫毛突然被水汽浸湿。日记本里掉出张便签纸，上面是顾夫人娟秀的字迹："给未来会爱上阿深的女孩子——要原谅他不会系领带，那孩子一紧张就打不好温莎结。"
窗外泛起蟹壳青时，他们肩并肩坐在落地窗前。顾言深第一次说起五岁那年，母亲用最后力气给他打的蝴蝶结领结；苏小棠则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指着那个未完成的婴儿服草图："这里加道暗扣会更方便。"
晨光爬上顾夫人设计的海浪油画时，苏小棠发现肩头一沉。顾言深枕着她睡着了，眉心那道常年紧蹙的竖纹舒展开来，手里还攥着母亲留下的碎布样片。
她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把解压小甜椒挂件塞进他掌心。转身时看见办公桌上摊开的米兰行程表，陆远用红笔在日期旁标注："记得带苏小姐吃提拉米苏（她说那家店周二歇业）"。
走廊监控摄像头默默记录着：清晨六点零七分，苏小棠踮脚把"顾夫人1998年孕期系列"档案放回资料室最高层。转身时撞落一本供应商名册，夹页里滑出沈薇上个月提交的《关于终止与苏小棠工作室合作的建议书》，顾言深的批复龙飞凤舞地压在公章上："驳回。建议重学《反不正当竞争法》第24条。"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没看见顶楼窗帘后苏醒的身影。顾言深站在晨光里，正把母亲日记本和小甜椒挂件并排放进贴身口袋，窗外云层间漏下的金光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