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台灯光暗下来的瞬间，苏小棠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后台的阴影里，她攥紧的拳头里还残留着刚才剪断线头时的刺痛感。林晓递来的冰美式在化妆台上凝结出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像极了她此刻紧绷的神经。
"你确定要把'星尘'放在最后？"林晓第三次确认，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平板电脑，"评审团里有三个都是沈薇的人。"
苏小棠望向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被遮瑕膏掩盖，唯有瞳孔里跳动的光点泄露着不安。她想起昨夜顾言深在记者会上泛红的眼眶，那个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出脆弱。
"正因如此。"她抚平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如果连最争议的作品都不敢展示，还算什么设计师？"
前台的音乐骤然变换，工作人员跑来催促。苏小棠深吸一口气，柑橘调的香水混着后台特有的布料浆洗气味钻入鼻腔。她最后看了眼手机——锁屏上是顾母二十年前那场传奇秀场的黑白照片，模特裙摆飞扬的弧度与她今天压轴作品的剪影如出一辙。
T台的第一束追光落下时，顾言深正坐在VIP席最边缘的位置。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后台通道，又不会被媒体镜头捕捉。陆远递来的平板显示着实时热搜，#顾氏抄袭门反转#的tag后面跟着爆红的火焰图标。
"沈总监在二区。"陆远压低声音，"刚接了三个电话。"
顾言深的目光掠过前排交头接耳的评审，停留在T台尽头那抹若隐若现的鹅黄色身影上。三天前空运来的米兰面料此刻正穿在第五个模特身上，月光般的银缎随着步伐流淌，而他的手机里还存着苏小棠通宵修改设计时发来的草图——画稿角落总有个打瞌睡的简笔小猫。
"让技术部准备投影。"他突然说。
陆远挑眉："现在？流程表上——"
"现在。"顾言深解开西装扣子，这个动作让他想起那晚苏小棠给他披毯子时，自己假装睡着的幼稚行为。大屏幕突然切到后台镜头，观众席响起惊呼。他看见苏小棠猛地抬头，碎发粘在沁出汗珠的额角，像只受惊的鹿。
第十套作品登场时，窃窃私语如潮水漫过观众席。模特身上的礼服乍看是纯白，却在转身时折射出虹彩——那是苏小棠用普通棉布层叠缝制的光学把戏。沈薇的冷笑声从侧后方传来，顾言深摸出震动着的手机，锁屏上是陆远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找到沈薇联系媒体的录音了】。
"接下来请欣赏设计师苏小棠的压轴作品《星尘》。"
主持人的尾音被骤然响起的钢琴前奏切断。大屏幕亮起的不是预期中的作品介绍，而是一段尘封多年的访谈录像。顾母温柔的声音通过场馆音响流淌开来："真正的好设计不该被框架束缚，那是两个灵魂隔着时空的相遇..."
苏小棠的针线篮从手中跌落。银顶针滚到T台边缘，在聚光灯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她看着自己最冒险的作品缓缓登场——用温度感应线刺绣的裙摆随着模特体温变化，逐渐显现出顾母早期手稿里的藤蔓纹样。
观众席的骚动声中，她听见有人快步上台的脚步声。转身时顾言深的袖扣擦过她手腕，凉得像冬夜窗棂上的霜。他手里拿着她昨晚遗落在工作室的设计笔记，翻开的那页写着："给CM的生日礼物——让两种温度在同一个纬度相遇。"
"各位。"顾言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比平时低沉三分，"请允许我代表顾氏集团宣布，将成立'顾敏-苏小棠新锐设计师基金'。"
闪光灯暴雨般亮起的瞬间，苏小棠看见沈薇摔门而去的背影，也看见顾言深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发抖。当他的指尖终于碰上她的，两人无名指都沾着同样的布料纤维——他昨夜果然偷偷来过工作室。
"你早就知道我会换顺序。"她小声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感应线刺绣在她眼前绽放出更多花纹。
顾言深借着帮她整理头纱的动作靠近："我只知道..."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某个小骗子说要给我做领带，结果偷藏了我的手帕当灵感板。"
大屏幕突然切到实时特写，他们交握的手被放大到整个墙面。苏小棠注意到顾言深耳根通红，这个发现比任何掌声都令她雀跃。最后一盏顶灯熄灭时，她听见他在黑暗中轻声说："我妈会喜欢你...就像我一样。"
后台通道的阴影里，陆远正拦下举着录音笔的记者，而林晓对着手机那头的闺蜜团激动地比划口型。苏小棠低头看自己被顾言深攥出褶皱的袖口，那里别着枚陌生的胸针——细看才发现是用她第一次参赛时弄丢的纽扣改的。
"顾总！"有记者冲破阻拦，"请问这是否意味着顾氏将收购苏小姐的工作室？"
顾言深突然把苏小棠往身后带了带。这个保护性动作让她的鼻尖撞上他后背，闻到了和自己工作室里一样的雪松熏香。
"正好相反。"他面向镜头的表情又恢复成那个杀伐决断的顾总裁，唯有背在身后紧握苏小棠的那只手泄露了温柔，"是苏设计师刚刚收购了顾氏集团最珍贵的..."
尾音消散在突如其来的掌声中。苏小棠踮起脚尖，在无数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将嘴唇凑近他耳畔："下次装睡的时候，睫毛不要抖得那么明显。"
大屏幕在这时跳转回顾母访谈的最后一帧，白发苍苍的设计大师对着镜头微笑："...而当你遇见那个能读懂你所有留白的人，要记得..."
音频恰在此刻中断。苏小棠望着顾言深映满霓虹的眼睛，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坚持把基金命名为两个人的组合。T台尽头，最后一位模特正捧着星尘裙摆的碎片走来——那些感应线在低温下又开始隐去花纹，像一场将醒未醒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