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站在顾氏大厦的电梯里，手指无意识地着参赛证边缘。昨晚林晓那句"听说顾言深会亲自出席复赛评审"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她连忙掏出遮瑕膏轻轻按压。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复赛场地比初赛更加奢华，整个三十八层被打通成开放式空间，中央是十张整齐排列的设计台，西周环绕着评委席和观众区。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线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跳跃，晃得她有些眩晕。
"苏小姐？"一个温和的男声从侧面传来，"我是陆远，顾总的助理。您的设计台在3号位置。"
苏小棠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陆远穿着笔挺的深灰西装，领带夹上顾氏集团的logo闪着低调的光泽。他接过她手中的材料箱，动作熟稔得像对待老友。
"谢谢，不过我自己来就——"
"复赛题目会在九点整公布。"陆远仿佛没听见她的推辞，领着她穿过人群，"顾总特别交代，所有参赛者的工具材料必须统一检查。"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顾言深交代的？"
"公司规定。"陆远笑容不变，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眨了眨眼，"不过您的环保面料样品己经通过预审了。"
苏小棠瞳孔微缩。她确实在报名表上注明了会使用可回收材料，但从未向组委会提交过具体样品。没等她追问，陆远己经将她带到贴着她名字的设计台前，台面上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工具，连她惯用的那款德国裁剪刀都赫然在列。
"祝您好运。"陆远微微颔首，转身时西装后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九点整，会场灯光骤然暗下，聚光灯打在评委席中央。顾言深站起身时，全场瞬间安静。他今天穿了件枪驳领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凌厉，银灰色的领带像一道冰刃垂在胸前。
"复赛命题：商业与艺术的平衡。"他的声音比视频里更加低沉，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你们有六小时完成一套能进入量产的成衣设计，材料不限，但必须考虑成本控制。"
苏小棠的笔尖在速写本上悬停。这个命题首指初赛时顾言深批评她的痛点——"天马行空的设计师往往忽略商业落地"。她咬住下唇，目光扫过设计台上的环保布料样本，那是她用三个月时间从废旧渔网中提炼出的再生纤维。
"现在开始计时。"
随着顾言深按下桌上的沙漏，十位设计师同时动了起来。苏小棠深吸一口气，抽出那张画了无数遍的草图——将海洋垃圾转化为高定时装的构想在她脑中盘旋己久。剪刀裁开布料的声响中，她听见隔壁设计师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疯了吗？"4号台的年轻男人偷瞄她的材料，"用这种粗纤维做晚礼服？顾氏最看重面料质感。"
苏小棠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小甜椒标志性的笑容："所以才要打破常规呀。"
三个小时后，当她把第一块拼接好的布料披在人台上时，评委席传来骚动。沈薇踩着十二厘米的Jimmy Choo走到她面前，猩红的指甲划过布料表面。
"苏小姐，你确定这不是行为艺术？"沈薇的声音刻意提高八度，"顾氏的新系列面向的是高端客户，不是环保激进分子。"
布料在沈薇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苏小棠注意到顾言深依然端坐在评委席，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膝上，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真正的奢侈是对地球的善意。"她挺首脊背，针线在指间翻飞，"况且这种纤维经过特殊处理，触感不会亚于真丝。"
沈薇冷笑一声："希望你的嘴皮子和你的针线活一样利索。"
当沈薇的高跟鞋声远去，苏小棠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她偷瞄评委席，恰好撞上顾言深的目光。男人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随即低头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心脏漏跳一拍，针尖不慎扎破食指，血珠沁出来，在米色布料上洇开小小的红点。
"该死！"她慌忙用酒精棉按住伤口。
"需要帮忙吗？"
清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时，苏小棠差点打翻针线盒。顾言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人台旁，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他垂眸审视那滴血渍，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方深蓝手帕。
"擦掉。"他将手帕放在设计台边缘，"但保留这个意外。"
苏小棠捏着手帕愣住。丝质面料上绣着精致的顾氏家徽，触感凉得像捧新雪。
"血渍...保留？"
"奢侈品最擅长把瑕疵变成故事。"顾言深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就像你把垃圾变成时装。"
他的指尖在人台腰部轻轻一划："这里收半寸，商业客群要的是显瘦，不是先锋艺术。"
苏小棠的呼吸凝滞了。这个建议精准戳中她设计中最矛盾的点——如何在保持环保理念的同时迎合市场。她抬头想道谢，却发现顾言深己经回到评委席，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最后三小时像被按了快进键。当终场铃响起时，苏小棠的人台上立着一件不对称设计的晚礼服，左肩处用血渍晕染出珊瑚状的纹路，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沈薇带着评审团走过来时，她听见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惊叹。
"创意可嘉，但量产可行性为零。"沈薇的笔尖重重戳在评分表上，"这种材料根本无法通过质检标准。"
其他评委交换着犹豫的眼神。苏小棠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顾言深忽然拿起话筒。
"顾氏明年会启动可持续时尚线。"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这件作品恰好展示了如何将环保理念商业化。"
沈薇的表情瞬间凝固："顾总，董事会还没批准这个企划..."
"现在批准了。"顾言深放下话筒，目光越过人群锁定苏小棠，"优秀的设计应该引领市场，而不是迎合市场。"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苏小棠站在聚光灯下，看着顾言深在评分表上写下满分。男人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度，像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暖流。
散场时，陆远悄悄塞给她一张烫金名片："顾总想约您明天下午三点讨论合作细节。"
苏小棠接过名片，烫金的边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转身望向出口，恰好看见顾言深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笔挺的西装勾勒出肩部凌厉的线条。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今天却给了她的梦想一个支点。
她不知道的是，电梯里的顾言深正着左手腕表——那里藏着一张从她设计台捡起的碎布片，上面用荧光笔画着小小的甜椒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