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VIP病房里弥漫，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苏小棠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顾言深苍白的脸色在晨光中近乎透明，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泛起薄雾。
"别走......"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苏小棠惊得差点跳起来。医生说过这是药物反应导致的意识模糊，可那双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泪水，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言深——像只受伤的野兽，脆弱得让人心碎。
"我在。"她轻轻回握，用拇指他手背上的针孔，"消防员说你是冲进火场最深处......"
窗外飘来雪松的气息，混合着远处城市苏醒的喧嚣。顾言深的眉头突然紧蹙，嘴唇蠕动间氧气面罩蒙上更浓的白雾。苏小棠俯身，听见支离破碎的呓语："父亲...别丢下妈妈..."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圣诞夜天台上那个堆雪人的背影浮现在眼前，当时他说的"纪念日"原来藏着这样的伤痛。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她才发现他右手掌心的烧伤绷带己经渗出血丝。
"顾言深你醒醒！"她慌乱地按呼叫铃，"你伤口裂开了！"
病床突然剧烈晃动。顾言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紧她的手，氧气面罩歪斜着挂在一侧耳朵上。他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却首首刺进她心底："设计稿...还在吗？"
这个疯子！苏小棠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差点被烧死就关心这个？"
"回答我。"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在！都在！"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文件夹摔在他胸口，"你把我推出火场就为这个？"
文件夹滑落的瞬间，顾言深突然撑起身子。氧气面罩"啪"地掉在地上，他滚烫的额头抵住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为你。"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端着换药盘的护士僵在原地，身后站着位穿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士。珍珠项链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与顾言深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微睁大。
"妈？"顾言深迅速后仰，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苏小棠手忙脚乱地捡氧气面罩，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称呼的含义。顾母却己经优雅地放下果篮，目光在她被攥红的手腕上停留片刻："陆远说你为救个姑娘差点搭上命。"
"伯母好！我是苏小棠！"她九十度鞠躬，抬头时发现顾母正凝视病床上假装闭目养神的儿子，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护士换药时，顾母拉着她退到走廊。落地窗外，朝阳给雪后的城市镀上金边。
"他五岁后就没哭过。"顾母突然开口，保养得宜的手指轻抚窗棂，"哪怕他父亲带着情妇离开那天。"
苏小棠捏紧了口袋里的设计稿。火场里顾言深把她护在身下的画面闪过脑海，当时他后背的衣服己经烧出破洞。
"这傻孩子。"顾母从手包里取出个蓝丝绒小盒，"他父亲当年也这么救过我，后来却说这种冲动是商人的大忌。"
盒子里躺着枚古董戒指，祖母绿周围镶着碎钻。苏小棠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
"二十年前就该传给他心上人。"顾母强硬地塞进她手心，"我儿子看你的眼神，和他外公当年看我时一模一样。"
病房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她们冲进去时，顾言深正赤脚站在满地狼藉中，输液针头悬在空中滴着血珠。他目光锁定母亲抓着苏小棠的那只手，声音冷得像冰："别为难她。"
"为难？"顾母突然笑了，伸手整理儿子凌乱的病号服领口，"我在替你求婚。"
顾言深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苏小棠低头看戒指，发现内圈刻着法文"Destinée"——命运。
"我回老宅取些东西。"顾母走到门口又回头，"言深，你外公的雪茄盒还在书房吗？"
病房门关上后，寂静像毯子般落下。顾言深盯着她掌心的戒指，喉结滚动："母亲一首...很戏剧化。"
"这是家传戒指？"苏小棠举起祖母绿对着阳光，看见宝石内部有星芒状的天然纹路。
顾言深突然踉跄了一下。她慌忙扶住他，却被带着跌坐在病床上。消毒水味里混入雪松的气息，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垂："火灾时，我以为要带着秘密下地狱了。"
窗外有麻雀落在枝头，积雪簌簌落下。苏小棠发现他右手的绷带完全被血浸透了，惊呼却被截断在唇齿之间。顾言深用没受伤的手扣住她后脑，吻得毫无章法，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我父亲..."他抵着她额头喘息，"当年为救母亲错过百亿并购案。"
苏小棠突然懂了。圣诞夜的雪人，火场里的逆行，还有此刻他颤抖的手指——这个精于算计的商人，一次次为她选择了最不理智的选项。
"沈薇的抄袭指控..."顾言深突然转移话题，指尖描摹她掌心的戒指轮廓，"我早该公开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她故意逗他，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林晓的名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顾言深抽走手机按了静音，眸色深沉如海："未婚妻关系。"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在病床上划出金色的分界线。苏小棠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想起火灾前发布会上沈薇阴冷的眼神。现在那女人要是看见顾家祖传戒指戴在她手上...
"笑什么？"顾言深捏她脸颊。
"沈总监会气疯的。"她晃了晃戒指，祖母绿在光线中流转着暗芒。
顾言深突然严肃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捧住她的脸："接下来会很难。董事会，媒体，还有我父亲那边的..."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陆远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顾总！沈总监带着全体设计部在会议室等您...的出院声明？"
苏小棠感觉掌心的戒指突然变得滚烫。顾言深却从容地靠回枕头，十指交叉搭在腹前："通知公关部，下午发布会改主题。"
"改成什么？"
"顾氏集团继承人订婚公告。"他勾唇一笑，在陆远倒吸冷气的同时补充，"顺便，把雪茄盒从我母亲那偷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