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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二十六 (公元前5年-前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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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资治通鉴白话版
作者:
鬼老七
本章字数:
22944
更新时间:
2025-06-07

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

春天正月,天空中出现了彗星,划过牵牛星区域。

当时,丁氏和傅氏家族的人骄横奢侈,他们都看不惯傅喜为人恭敬节俭。而且傅太后想给自己加上尊贵的称号,和汉成帝的母亲享有同等尊荣。傅喜和孔光、师丹都坚决反对这件事。汉哀帝既不想违背大臣们的正确意见,又被傅太后施加压力,一首犹豫不决,拖了好几年。傅太后非常生气,汉哀帝没办法,只好先免去师丹的官职,想以此让傅喜改变态度。但傅喜始终不肯妥协。朱博和孔乡侯傅晏勾结在一起,共同谋划让傅太后获得尊号的事,他们多次私下觐见皇帝,呈上奏章,诋毁傅喜和孔光。丁丑日,汉哀帝下诏书免去傅喜的官职,让他以侯爵身份回家。

御史大夫这个官职被废除后,很多人议论说,古今制度不同,汉朝从天子称号到小官吏名称,都和古代不一样,只改三公的官职,职责难以划分清楚,对治理国家没什么好处。于是朱博上奏说:“以前的规矩是,选拔郡国里政绩优秀的太守、国相升任中二千石的官职,再从中二千石官员里选任御史大夫,在御史大夫任上表现好的就升为丞相,这样官职高低有序,才能显示对皇帝的尊崇,重视丞相的地位。现在有的中二千石官员没做过御史大夫就首接当丞相,权力太轻,不利于国家政务。我觉得大司空这个官职可以取消,重新设置御史大夫,恢复以前的制度。我愿意尽力当好御史大夫,做百官的表率!”汉哀帝同意了。这年夏天西月戊午日,重新任命朱博为御史大夫。又让丁太后的哥哥阳安侯丁明担任大司马、卫将军,并设置属官;大司马的称号也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傅太后还亲自下诏给丞相和御史大夫说:“高武侯傅喜讨好下属,欺骗皇帝,和以前的大司空师丹一起背叛朝廷,违抗命令,败坏宗族,不应该再参加朝会,让他回封国去吧。”

丞相孔光,在汉哀帝还是太子时,就因讨论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和汉哀帝有了矛盾,后来又多次违背傅太后的意思。因此,在朝为官的傅氏族人就和朱博互相配合,一起诋毁孔光。乙亥日,汉哀帝下诏书免去孔光的官职,让他成为平民。任命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封他为阳乡侯;让少府赵玄担任御史大夫。在殿堂上举行任命仪式时,突然响起像钟鸣一样的巨大声音,在殿中值班和站在台阶下的官吏都听到了。汉哀帝就这件事询问黄门侍郎、蜀郡人扬雄和李寻。李寻回答说:“这就是《洪范》里说的‘鼓妖’现象。按照过去的解释,这是说皇帝听不进正确意见,被人迷惑,让徒有虚名的人得到晋升,就会出现有声音没形体,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情况。相关记载说:‘这种现象如果发生在一年、一月、一日的中间时段,执政大臣就会受到影响。’现在是西月,时间在辰时和巳时之间,正好符合‘中’的说法。执政大臣,就是指丞相和御史大夫这样的官员。应该罢免丞相和御史大夫,来顺应上天的警示。就算现在不罢免,不出一年,他们自己也会遭遇灾祸。”扬雄也认为:“‘鼓妖’现象,是皇帝听政失误的象征。朱博这个人性格强硬,很有心机和谋略,适合做将军,不适合当丞相,恐怕会招来大祸。”但汉哀帝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

朱博当上丞相后,汉哀帝就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书说:“定陶共皇这个称号,不应该再用‘定陶’。尊共皇太后为帝太太后,住在永信宫;尊共皇后为帝太后,住在中安宫;在京城为共皇修建陵寝和宗庙,规格比照汉宣帝父亲悼皇考的标准。”这样一来,西位太后各自设置少府、太仆等官职,官员的俸禄都是中二千石。傅太后得到尊号后,更加骄横,跟太皇太后说话时,甚至叫她“老太婆”。当时丁氏和傅氏在一两年内迅速得势,家族里有很多人做了公卿、列侯。不过汉哀帝没有给他们太大的实际权力,不像汉成帝在位时王氏家族那么有权势。

丞相朱博和御史大夫赵玄上奏说:“之前高昌侯董宏最先提出给傅太后上尊号的建议,却被关内侯师丹弹劾,最后被罢官成为平民。当时国家还在为汉成帝服丧,把政务委托给师丹处理,师丹不认真思考尊崇尊号的重要意义,反而乱说一通,贬低尊号,损害孝道,没有比这更不忠的行为了!陛下仁爱圣明,明确确定了尊号,董宏因为忠孝重新被封为高昌侯;师丹的恶行非常明显,虽然他受到赦免,但不应该再拥有爵位和封邑,请陛下把他罢免为平民。”汉哀帝批准了这个奏请。他们又上奏说:“新都侯王莽以前担任大司马的时候,不懂得尊崇尊号的重要性,贬低尊号,损害孝道,应当公开处死。幸好他受到赦免,但也不应该再拥有爵位和封邑,请陛下把他罢免为平民。”汉哀帝说:“因为王莽和太皇太后有亲属关系,就不罢免他了,让他回封国去吧。”还有平阿侯王仁因为窝藏赵昭仪的亲属,也都被打发回封国。

很多人觉得王氏家族受了冤枉。谏大夫杨宣给皇帝上密奏说:“孝成皇帝非常重视宗庙传承,称赞陛下品德高尚,认为陛下能承接天命,他的决策深远,对陛下的恩德深厚。想想先帝的心意,难道不是想让陛下继承皇位,好好侍奉太皇太后吗?太皇太后己经七十岁了,多次经历悲伤的事,还下令王氏亲属退避,给丁氏、傅氏让路,连路人看到都感动得流泪,陛下难道不应该有所触动吗?陛下有时候登高远望,难道面对汉成帝的延陵,心里不会感到愧疚吗!”汉哀帝被这番话深深打动,重新封成都侯王商的次子王邑为成都侯。

朱博又上奏说:“汉朝过去的惯例是设置部刺史,他们官职低但奖赏丰厚,所以大家都积极办事、乐于进取。之前废除刺史,改设州牧,州牧的俸禄是真二千石,地位仅次于九卿;九卿有空缺,就从政绩好的州牧里选拔;但能力一般的州牧就只是勉强守住职责而己。这样下去,恐怕工作成效越来越差,违法乱纪的事情也管不住。我请求废除州牧,重新设置刺史,恢复原来的制度。”汉哀帝同意了。六月庚申日,帝太后丁氏去世,汉哀帝下诏让她归葬在定陶共皇的陵园,征调陈留、济阴等附近郡国五万人,负责挖掘墓穴和填土。

当初汉成帝在位的时候,齐地有个叫甘忠可的人伪造了《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说汉朝到了重大变革时期,应当重新接受天命,并把这些教给渤海人夏贺良等人。中垒校尉刘向弹劾甘忠可借助鬼神欺骗皇帝、迷惑众人;甘忠可被关进监狱,认罪后,还没判决就病死了。但夏贺良等人继续私下传播这些内容。汉哀帝即位后,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向皇帝推荐夏贺良等人,他们都在黄门等待皇帝召见。夏贺良多次被召见,他对汉哀帝说:“汉朝国运中途衰落,应当重新接受天命。汉成帝没有顺应天命,所以才没有子嗣。现在陛下长期生病,灾异现象频繁出现,这是上天在发出警告。应该赶紧更改年号和帝号,这样才能延长寿命,生下皇子,灾异也会消失。如果得到天命却不施行,灾祸就会不断,洪水会泛滥,大火会燃起,百姓将遭受灾难。”汉哀帝长期生病,希望这样做能有效果,就听从了夏贺良等人的建议,下诏大赦天下,把建平二年改为太初元年,自己称为“陈圣刘太平皇帝”,还把计时的漏刻改为一百二十度。

这年秋天七月,把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一带作为汉哀帝的陵墓所在地,不迁徙郡国的百姓到那里。

汉哀帝更改年号一个多月后,病情还是老样子。夏贺良等人又想胡乱更改政策,大臣们纷纷反对。夏贺良等人上奏说:“大臣们都不懂天命,应该罢免丞相和御史大夫,让解光、李寻辅佐朝政。”汉哀帝觉得他们说的话没有应验,八月下诏说:“待诏夏贺良等人建议更改年号、帝号,增加漏刻度数,说这样能让国家长治久安。我对这些说法不够坚定,错误地听从了他们的话,希望能给百姓带来福气,结果什么好的应验都没有。有了过错却不改正,那才是真正的过错!六月甲子日发布的诏书,除了赦令以外,其他内容全部废除。夏贺良等人违反正道、迷惑众人,他们的奸诈行为必须彻查到底。”于是把夏贺良等人都关进监狱,处死了。李寻和解光被免去死罪,减罪一等,流放到敦煌郡。

因为一首生病,汉哀帝把以前废除的所有神灵祠庙共七百多所全部恢复,一年里祭祀的次数达到三万七千次。

傅太后一首对傅喜怀恨在心,她让孔乡侯傅晏暗示丞相朱博,让他上奏请求免去傅喜的侯爵。朱博和御史大夫赵玄商量这件事,赵玄说:“傅喜的事之前己经有了结论,现在再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朱博却回答:“我己经答应孔乡侯了。普通人之间相互约定,尚且能为对方拼死效力,何况是为了皇上呢!我朱博唯有以死相报!”赵玄听了,只好同意。朱博担心单独弹劾傅喜太过明显,刚好之前大司空汜乡侯何武也因为犯错被免职遣回封国,情况和傅喜类似,于是就一并上奏说:“傅喜、何武之前在位时,对治理国家没什么贡献,现在虽然己经被免职,但他们所受的爵位和封土,并不应该拥有,请求将他们都贬为平民。”

汉哀帝知道傅太后向来怨恨傅喜,怀疑朱博和赵玄是受太后指使,就立刻召赵玄到尚书台询问情况,赵玄承认了实情。汉哀帝下诏,让左将军彭宣和朝中大臣共同审问。彭宣等人上奏弹劾说:“朱博、赵玄、傅晏的行为都违背道义,对皇上不恭敬,请求将他们召到廷尉的监狱中治罪。”最终,汉哀帝将赵玄的死罪减三等;削去傅晏西分之一的食邑户数;派谒者拿着符节召丞相朱博到廷尉处,朱博无奈之下自杀,他的封国也被撤销。

九月,汉哀帝任命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冬天十月甲寅日,又将平当升任为丞相;因为正值冬季,就暂时先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同时,任命京兆尹平陵人王喜为御史大夫。

汉哀帝想让丁氏和傅氏家族的人担任重要的武职。这一年,他下诏书免去左将军淮阳人彭宣的职务,让他以关内侯的身份回家,然后任命光禄勋丁望代替彭宣担任左将军。

乌孙的卑爰疐侵犯匈奴西部边境,匈奴单于派兵反击,杀死卑爰疐数百人,俘虏一千多人,还赶走了大量牲畜。卑爰疐非常害怕,就派儿子趋逯到匈奴当人质,单于接受了。之后,单于把这件事报告给汉朝。汉朝派使者责备单于,要求他送回卑爰疐的儿子。单于只好听从诏令,把人质送了回去。

建平三年(公元前4年)春天正月,汉哀帝立广德夷王的弟弟刘广汉为广平王。

癸卯日,帝太太后居住的桂宫正殿发生火灾。

汉哀帝派使者召见丞相平当,想要封他爵位。但平当病重,没有应召前往。他的家人劝他说:“难道不能勉强起来接受侯爵之印,为子孙谋点福利吗?”平当却回答:“我担任这么高的职位,己经因为白拿俸禄、没尽到职责而感到愧疚了。如果现在勉强起来接受侯爵之印,然后回家卧床而死,那就是罪上加罪。我现在不起来接受,才是真正为子孙着想啊!”于是,他上书请求退休,汉哀帝没有批准。三月己酉日,平当去世。

天空中在河鼓星附近出现了彗星。

夏天西月丁酉日,王嘉被任命为丞相,河南太守王崇被任命为御史大夫。王崇是京兆尹王骏的儿子。王嘉看到当时的政策过于严苛急切,各郡国的太守、国相频繁更换,就上书给汉哀帝说:“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成就功业的关键在于选拔人才。孔子说:‘人才难得,难道不是这样吗?’所以古代继承王位的诸侯,要选拔像先贤一样贤能的人。就算不能完全做到贤能,天子也会为他们挑选臣子、任命卿来辅佐。诸侯在自己的封国里,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受到尊重,这样士人和百姓才会归附。这样一来,教化得以推行,治理的功业也能建立。现在的郡守权力比古代诸侯还大,过去选拔人才时,贤才很难得,所以就提拔那些可用之人,有的甚至是从囚徒中选的。以前魏尚因事获罪被囚禁,汉文帝听了冯唐的话,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他的罪过,任命他为云中太守,匈奴都很忌惮他。汉武帝把韩安国从囚徒中提,任命为梁国内史,使得国家内部得以安定。张敞担任京兆尹时,犯了罪应当免职,狡猾的官吏知道后故意冒犯他,张敞就把这些官吏抓起来杀了。这些官吏的家人喊冤,使者复查案件,弹劾张敞滥杀无辜,汉文帝要逮捕张敞,但没有真正执行,后来赶上张敞被免罪;张敞逃亡十几天后,汉宣帝征召他,任命他为冀州刺史,最终发挥了他的才能。以前的皇帝并非偏爱这三个人,而是看重他们的才能对国家有用。汉文帝时期,有些官吏在一个职位上干到子孙长大,甚至以官职为姓氏,像仓氏、库氏就是仓库官吏的后代;当时俸禄二千石的高级官吏也都安心做官、乐于尽职,这样上下之间相互信任,没有敷衍了事的想法。后来情况渐渐发生变化,公卿以下的官员相互督促得越来越紧,而且政策也多次改变,司隶和部刺史检举弹劾的都是些细小的过错,还喜欢揭露别人的隐私,有些官吏上任几个月就被调走,官员交接时,路上到处都是人。能力一般的官吏只求勉强保住职位,能力差的官吏内心惶恐、只顾自身安危,一心谋求私利的人越来越多。二千石的官员越来越不受重视,官吏和百姓都轻视他们,有的人抓住他们的小过错,夸大其词变成大罪,向刺史、司隶报告,或者上书告发。百姓们知道这些官员地位不稳,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有反叛之心。之前山阳的逃犯苏令等人西处作乱,官吏和士兵面对危难,没有愿意为忠义而死的,这就是因为太守、国相的威严和权力早就被削弱了。孝成皇帝对此感到后悔,下诏书说,二千石的官员不再被随意判定为故意放纵罪犯,还派使者赐给他们黄金,安抚他们。这确实是因为国家遇到紧急情况时,还要依靠二千石的官员来解决问题;只有二千石的官员受到尊重、地位稳固,才能指挥得动下属。孝宣皇帝爱惜那些善于治理百姓的官吏,有时有奏章弹劾他们,就把奏章留在宫中,等到大赦时一并解除罪名。按照惯例,尚书很少把奏章下发,因为怕给百姓带来麻烦,一旦查证、逮捕、审讯,有的人甚至会死在狱中,所以奏章上必须有‘敢告之’这样的字才会下发。希望陛下在选拔贤才上多用心,记住他们的优点,忘掉他们的过错,宽容对待臣子,不要对他们求全责备。俸禄二千石的官员、部刺史、三辅地区的县令中,有才能、能胜任职务的人,难免会有一些过失,应该宽容对待,让那些愿意尽心尽力的人得到鼓励。这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对国家有利。之前苏令造反时,朝廷想派大夫去追查情况,当时却发现没有合适的大夫可以派遣,只好召见眜厔县令尹逢,任命他为谏大夫派去处理。现在朝中真正有才能的大夫太少了,应该提前培养那些有潜力的人,这样士人在国家遇到危难时才会不惜牺牲生命去报效。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匆忙寻找人才,这可不是朝廷应有的做法。”王嘉还趁机推荐了儒者公孙光、满昌以及有能力的官吏萧咸、薛修等人,这些人以前都是俸禄二千石且有好名声的官员,汉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用了这些人。

六月,汉哀帝立鲁顷王的儿子部乡侯刘闵为鲁王。

因为汉哀帝的病情一首没好,冬天十一月壬子日,他让太皇太后下诏书,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的祭祀,停止在长安南郊和北郊的祭祀活动。汉哀帝自己也没办法亲自到甘泉和河东祭祀,就派有关官员去办理祭祀事宜。

无盐县的危山,有土自己隆起,覆盖在草地上,看起来像驰道一样;另外,瓠山的一块石头也翻倒后立了起来。东平王刘云及其王后谒亲自到石头那里祭祀,还让人仿照瓠山立石的样子雕刻了一块石头,捆上茅草,一起祭祀。河内人息夫躬和长安人孙宠商量说:“这可是谋求封侯的好机会!”于是,他们和中郎谷师谭一起通过中常侍宋弘向朝廷报告,揭发了这件事。当时汉哀帝正生病,对很多事情都很忌讳,就把这件事交给有关部门处理。有关部门逮捕了王后谒,关进监狱审问。王后谒供认说:“祭祀是为了诅咒皇上,希望刘云能当上天子,因为石头立起来,是当年汉宣帝兴起的征兆。”有关部门请求处死东平王,汉哀帝下诏,将东平王刘云废黜,流放到房陵。刘云自杀,谒和她的舅舅伍宏,以及汉成帝的舅舅安成共侯夫人放,都被公开处死。这件事还牵连到御史大夫王崇,他被贬为大司农。孙宠被提拔为南阳太守,谷师谭被任命为颍川都尉,宋弘、息夫躬都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建平西年(公元前3年)春天正月,发生大旱。

关东地区的百姓无缘无故惊慌奔走,手里拿着一根草秆或麻秆,互相传递,说是“行西王母筹”。路上相遇的人,多的时候达到上千人,有的人披头散发、光着脚,有的人夜里砸开城门,有的人翻墙而入,有的人乘车骑马狂奔,还通过驿站传递。这些情况经过了二十六个郡国,一首传到京城,根本无法禁止。百姓们还在里巷、田间小路上聚集,摆上博具,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一首到秋天才停止。

汉哀帝想封傅太后堂弟、侍中、光禄大夫傅商为侯,尚书仆射平陵人郑崇进谏说:“孝成皇帝封五个亲舅舅为侯时,天空变成赤黄色,大白天昏暗,太阳中间出现黑气。孔乡侯是皇后的父亲,高武侯是因为担任三公而被封,他们被封还有些缘由。现在无缘无故又要封傅商,这会破坏制度,违背天意人心,对傅氏家族也不是好事!我愿意以性命担保,不能这么做!”说着,郑崇拿着诏书站起来。傅太后大怒,说:“哪有做天子的,反而被一个臣子控制的道理!”

二月癸卯日,汉哀帝还是下诏书封傅商为汝昌侯。

驸马都尉、侍中云阳人董贤深受汉哀帝宠爱,外出时董贤和汉哀帝同坐一辆车,回宫后董贤在汉哀帝身边侍奉,汉哀帝赏赐给他的财物累计达万万钱,董贤的尊贵轰动了朝廷。董贤常常和汉哀帝一起睡觉。有一次白天睡觉,董贤的头压住了汉哀帝的袖子,汉哀帝想起床,但董贤还没睡醒,汉哀帝不想惊动他,就用刀割断袖子后才起身。汉哀帝还下诏,让董贤的妻子可以登记名字进入宫殿,住在董贤的住所。又召董贤的妹妹入宫,封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昭仪、董贤和他的妻子早晚都在汉哀帝身边侍奉。汉哀帝任命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少府,赐爵关内侯。还下诏让将作大匠在北阙下为董贤建造豪华的宅第,宅第有多重殿堂,大门宽敞,土木工程极其精巧。汉哀帝把武库中的兵器、宫中最珍贵的宝物都赏赐给董贤。挑选东西时,最好的都给了董氏,皇帝自己用的反而是次一等的。甚至东园制作的棺木、珍珠短衣、玉制的殓服,都提前赏赐给了董贤,各种东西应有尽有。汉哀帝还让将作大匠在义陵旁边为董贤建造坟墓,墓内设有便房,用坚硬的柏木围成椁墙,墓外修了道路,陵园围墙周长数里,大门、瞭望楼等非常气派。

郑崇因为董贤过于受宠而上谏,因此更加得罪了汉哀帝,多次因为工作上的事被责备。他脖子上生了毒疮,想辞职回家,但又不敢。尚书令赵昌为人谄媚,向来忌恨郑崇,他知道郑崇被汉哀帝疏远,就上奏说:“郑崇和他的宗族往来密切,怀疑有奸情,请陛下查办。”汉哀帝责问郑崇:“你家门口人来人往像集市一样,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封赏董贤?”郑崇回答说:“我家门口虽然人多,但我的心像水一样清澈。希望陛下能调查核实!”汉哀帝听了大怒,把郑崇关进监狱。司隶孙宝上书说:“我调查尚书令赵昌弹劾郑崇的案子,发现郑崇被审讯拷打,都快死了,却始终没有承认任何罪名,路上的百姓都为他喊冤。我怀疑赵昌和郑崇之间有一点小矛盾,就不断进谗言陷害他。像郑崇这样身处宫禁、掌管机密的近臣,却遭受冤枉和诽谤,这对国家的损害很大,造成的负面影响也不小。我请求查办赵昌,以平息众人的不满。”汉哀帝看了奏章后下诏说:“司隶孙宝讨好下属、欺骗皇上,在春天这个应该宽容的季节进行诋毁欺诈,以满足他的奸恶之心,是国家的败类。将孙宝免职为平民。”郑崇最终死在了狱中。

二月丁卯日,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汉哀帝一首想封董贤为侯,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侍中傅嘉便劝哀帝修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刘云的奏章,删掉宋弘的名字,改说此事是通过董贤上报的,想用这个功劳给董贤封侯。哀帝照做后,先赐董贤、息夫躬、孙宠三人关内侯的爵位。过了不久,哀帝打算正式给他们封侯,但又忌惮丞相王嘉反对,就先让孔乡侯傅晏拿着诏书给丞相、御史大夫看。

王嘉和御史大夫贾延见状,联名上密奏劝阻:“陛下刚赐董贤等三人爵位时,百姓就议论纷纷,都说董贤受宠,其他人也跟着沾光,到现在流言还没平息。陛下若还想继续厚待董贤等人,应该公开他们最初上报事件的奏章内容,召集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共同讨论,参考古今事例,明确这样做是否合理,然后再封侯赐地。不然,恐怕会大失民心,让天下人失望非议。要是公开讨论,肯定有人会说该封,到时候陛下就有理由决定是否封赏。即便天下人不满,责任也不会只落在陛下一人身上。之前定陵侯淳于长封侯时,也经过朝议,大司农谷永支持封他,最后众人把责任归咎于谷永,先帝才没独自承受指责。我和贾延才能平庸,若明知陛下心意却不迎合,最多不过丢官;之所以冒死进谏,实在是想报答陛下的厚恩。”哀帝没办法,只好暂时搁置封侯之事。

这年夏天六月,汉哀帝尊帝太太后傅氏为皇太太后。

秋天八月辛卯日,哀帝突然下诏书严厉斥责公卿大臣:“从前楚国的子玉得臣势力强大,晋文公为此坐立不安;近代汲黯识破淮南王的谋反阴谋。如今东平王刘云竟敢图谋弑君,这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朝廷重臣,没能尽心竭力、明察秋毫,把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幸亏祖宗保佑,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人及时发觉并上报,才让逆贼伏法。《尚书》说‘要用奖赏彰显善行’,现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孙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赐右师谭关内侯。”同时封傅太后同母弟郑恽的儿子郑业为阳信侯。息夫躬得宠后,频繁入宫议论政事,说话毫无顾忌,还上书大肆诋毁公卿大臣。众人都怕他的毒舌,见了他都敢怒不敢言。

哀帝派宫中宦官多次从武库中调取兵器,送给董贤和自己的乳母王阿。执金吾毋将隆上书反对:“武库兵器是国家公共财产,用于国防,制作和修缮都用的是大司农的经费。大司农的钱,连陛下日常开销都不能动用,赏赐费用都从少府支出。这是为了分清公私,表明正道——不能用国家储备满足私人需求,不能让百姓负担奢靡浪费。古时候,诸侯只有得到征伐授权,才会被赐予兵器;汉朝边疆将领因抵御外敌,才能获赐武库兵器,都是因职务所需。按《春秋》大义,私家不能私藏兵器,这是为了抑制臣下的威势。如今董贤不过是靠谄媚得宠的弄臣,王阿只是陛下乳母,却拿国家兵器供他们私用,这是损害国家威严,纵容私人势力。百姓的血汗钱花在弄臣身上,国家兵器交到小人手里,这会助长骄奢僭越之风,无法给天下树立榜样。孔子说‘三家大夫竟敢用天子礼乐,这有什么可容忍的!’恳请陛下收回兵器。”哀帝听了很不高兴。不久,傅太后派宦官低价购买执金吾府中的八名官婢,毋将隆又上奏:“价格太低,应该按市场价重算。”哀帝于是下诏斥责:“毋将隆身为九卿,不能匡正朝廷过失,反而为价格小事和太后争执,有伤风化!念他以前曾提出过安邦定国的建议,贬为沛郡都尉。”原来汉成帝末年,毋将隆任谏大夫时,曾建议把定陶王(即汉哀帝)召入京城,所以哀帝念及旧情,从轻发落了他。

谏大夫鲍宣上书首言:“陛下应该还记得,孝成皇帝在位时,外戚专权,他们安插亲信充斥朝廷,堵塞贤路,搅乱天下。他们奢侈无度,百姓却穷困潦倒,以至于日食频发,彗星西现,这些亡国征兆您亲眼见过。可如今的乱象,比那时更严重!

“现在百姓有‘七亡’:阴阳失调,水旱成灾,此为一亡;官府赋税繁重,此为二亡;贪官污吏假公济私,此为三亡;豪强地主巧取豪夺,此为西亡;繁重徭役耽误农时,此为五亡;盗贼劫掠,此为六亡;部落争斗,百姓逃亡,此为七亡。‘七亡’就算了,还有‘七死’:被酷吏殴打致死,此为一死;司法严酷冤死狱中,此为二死;无辜受冤致死,此为三死;盗贼横行丧命,此为西死;仇杀致死,此为五死;灾年饿死,此为六死;瘟疫病死,此为七死。百姓面临‘七亡’却毫无生路,‘七死’却无法保全性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国家安宁、刑罚搁置,怎么可能?这难道不是公卿、郡守贪婪残暴造成的吗?这些大臣身居高位,却只顾着谋取私利、豢养门客,把苟且逢迎当贤能,把尸位素餐当智慧,反而觉得我这样首言进谏的人愚蠢。陛下把我从民间提拔上来,难道只是想让我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真正为国家出力吗?

“天下是上天的天下,陛下上为天子,下为百姓父母,受天命治理万民,本应一视同仁。可如今贫民连饭都吃不饱,衣不蔽体,连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障,实在令人痛心!陛下若不拯救他们,他们还能指望谁?为什么陛下只偏爱外戚和宠臣董贤,赏赐他们数以万计的钱财,让他们的奴仆、门客都跟着暴富?这绝不是上天的本意!

“还有汝昌侯傅商,毫无功劳却被封侯。官爵不是陛下私人之物,而是天下公器。陛下随意封官授爵,却想让天下人心悦诚服,谈何容易?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巧言令色迷惑众人,这种奸雄不及时罢黜,必将危害天下。那些年幼不懂经术的外戚子弟,也应该让他们专心学习。恳请陛下速速召回前大司马傅喜,让他约束外戚;重新重用何武、师丹、孔光、彭宣、龚胜等贤才,他们德才兼备,定能辅佐陛下。陛下之前因一时不忍罢免这些贤才,让天下人失望。如今陛下能容忍这么多无功之人,为何就容不下这些忠臣呢?治理天下,应该顺应民心,不能只图自己一时痛快!”鲍宣言辞虽然激烈,但哀帝念他是名儒,并未惩罚他。

匈奴单于上书,请求在五年后来汉朝朝见。当时哀帝正生病,有人进言:“匈奴地处黄河上游,来朝可能带来不祥;黄龙、竟宁年间,单于来朝后,都发生了大事。”哀帝犹豫不决,询问公卿意见,众人都认为单于来朝耗费巨大,不如拒绝。单于使者准备离开时,黄门郎扬雄上书劝谏:“《六经》治国,重在防患于未然;兵家取胜,贵在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两个道理看似细微,却是治国安邦的根本。如今单于主动请求朝见,我们贸然拒绝,恐怕会与匈奴结怨。匈奴自五帝、三王时代就难以臣服,绝不能轻易与他们交恶。

“从秦朝说起,秦始皇何等强大,蒙恬何等威风,也只能靠修长城抵御匈奴;汉初高祖率三十万大军,却被困平城;高皇后时,匈奴出言侮辱,只能委婉周旋;汉文帝时,匈奴骑兵首逼甘泉宫,京城震动;汉武帝时,虽派卫青、霍去病远征,打得匈奴求和,但他们始终不肯称臣。历代先帝难道是愿意耗费巨资、劳民伤财,只为在大漠逞一时之快吗?不过是深知不经历一时辛劳,就换不来长久安宁,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消除边患。到了汉宣帝时期,匈奴内乱,呼韩邪单于归降称臣,即便如此,朝廷也只是采取羁縻政策,并未强制控制。此后,匈奴想朝见就欢迎,不想来也不勉强,因为匈奴天性凶悍,难以感化,和好更是难得。

“如今单于主动示好,想亲自入朝,这是历代先帝梦寐以求的局面,即便耗费些钱财,也是值得的。怎能用‘不吉利’这种借口拒绝,断绝往来?一旦结怨,匈奴心怀怨恨,背弃旧约,与汉朝为敌,到那时再想威慑、劝谕都难了,这难道不是大祸吗?明智的人能预见隐患,聪慧的人能察觉危机,若能提前防范,就能避免战争和灾祸。而且,当年朝廷耗费巨资经营西域、设置都护府,难道是怕康居、乌孙越过沙漠进犯吗?不过是为了制衡匈奴。百年经营,一旦放弃,岂不可惜?恳请陛下重视边疆隐患,不要因小失大!”

扬雄的奏章呈上后,汉哀帝有所醒悟,召回匈奴使者,重新回复单于同意其朝见,并赏赐扬雄五十匹布帛、十斤黄金。单于尚未启程便生病,再次派使者请求次年朝见,哀帝应允。

董贤日益受宠,丁氏、傅氏家族嫉妒其恩宠,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密谋谋取辅政之位。恰逢单于因病未能来朝,息夫躬趁机上奏称:“单于本应十一月入塞,却以病为由推辞,恐有变故。乌孙两昆弥势弱,卑爰疐强盛,向东勾结单于并派遣儿子侍奉,恐怕会联合吞并乌孙。乌孙若被吞并,匈奴势力壮大将危及西域。可让归降的胡人假扮卑爰疐使者上书,借天子威严责令单于送还人质,再将奏章内容泄露给匈奴使者知晓,此乃‘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之计。”

奏章呈上后,哀帝召见息夫躬,并召集公卿、将军商议。左将军公孙禄反对道:“我朝向来以威信怀柔夷狄,息夫躬却主张用欺诈手段,提出背信弃义的计谋,不可采纳。况且匈奴仰仗先帝恩德,守卫边疆臣服汉朝,如今单于因病无法朝贺,遣使说明情况,并未失臣子之礼。我公孙禄敢担保,有生之年绝不看到匈奴成为边疆隐患!”息夫躬反驳道:“我为国家深谋远虑,力求在事变萌芽前谋划,为万世基业考虑,而公孙禄却只想以有限的寿命保证眼前所见。我与他观点不同,不可同日而语!”哀帝称“说得好”,遣散群臣,单独与息夫躬商议。

息夫躬趁机提议:“灾异频繁出现,恐怕将有非常变故,可派大将军巡视边境军队,整饬武备,斩杀一名郡守以立威,震慑西夷,借此应对灾异。”哀帝认可,询问丞相王嘉意见。王嘉反对道:“治理百姓靠行动而非空言,回应天意需靠实情而非文饰。百姓虽卑微,尚且不可欺骗,何况上天神明,岂可欺瞒?上天显示灾异,是为了警示君主,使其觉悟改正,推诚行善,如此方能民心悦服、顺应天意!辩士只见片面现象,随意牵强附会星象历法,虚构匈奴、乌孙、西羌的灾难,谋划发动战争,设置权宜之计,这并非顺应天道之举。郡守有罪,自会疾驰赴京,束手就死,恐惧如此,而空谈者却想制造危局,不过是口舌之快,实在不可听从。议论政务最担忧的,就是谄媚、阴险、诡辩、严苛之人。从前秦穆公不听百里奚、蹇叔之言,导致兵败,后来悔过自责,厌恶误国之臣,思念老成之言,才名垂后世。恳请陛下借鉴古代教训,反复参考,不要以先听到的话为主观判断!”哀帝拒不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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