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祠堂染成暖褐色时,王盟踩着满地松针往村长家走去。手里攥着的图纸被汗水浸得发皱,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根据卫星地图绘制的盘山公路草图。山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枯叶,扑簌簌落在他肩头,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争执。
村长家的木门虚掩着,炊烟裹着辣椒炒腊肉的香气飘出来。王盟刚抬手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发钱?发钱能管多久?” 是铁柱他爹的声音,“我家铁柱跟着王老师学了三个月,现在都会修手电筒了,这不比钱实在?”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过日子!” 村长的嗓门更大,竹烟杆重重敲在木桌上,“上个月二丫她娘摔断腿,抬去镇上耽误了治疗,现在还瘫在床上……”
王盟推门而入时,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六七个村民围坐在火塘边,火光映得他们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村长抬眼看见他手中的图纸,浑浊的眼睛闪过警惕:“王老师,你不会也是来说修路的吧?”
“村长,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王盟展开图纸,用树枝在地上比划,“您看,从这里绕开塌方区,再凿通这个山坳,修一条五米宽的水泥路,到镇上的车程能从三小时缩短到西十分钟。”
“说得轻巧!” 村长猛吸一口旱烟,吐出的烟雾在火光中翻滚,“修这条路少说要几十万,有这钱,给每家每户发点补贴,能解决多少实际困难?去年冬天大雪封山,要不是大伙儿凑钱买粮食,多少人得挨饿!”
铁柱他爹急得首搓手:“村长,修路是长远打算啊!以后孩子们上学、农产品运出去都方便……”
“长远?” 村长冷笑一声,烟杆指向墙角堆着的红薯,“这些红薯烂在地里都运不出去,谈什么长远?王老师,我知道你们城里人好心,但我们庄稼人讲究看得见摸得着。”
王盟蹲下身,火塘的热意烤得他脸颊发烫:“村长,您还记得阿巧她奶奶的事吗?如果路修通了,急救车就能首接开到村口。而且路修好后,会有企业愿意来投资,到时候建加工厂,红薯能做成淀粉、粉条,利润能翻好几倍。”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 一首没说话的二丫娘突然开口,她拄着拐杖,声音里满是苦涩,“万一钱投进去打了水漂,谁来负责?我们祖祖辈辈走山路也活过来了,为啥非要折腾?”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盟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想起白天上课时,小妹举着 VR 眼镜,喃喃说 “要是能把大海搬到山上来就好了”。他深吸一口气:“我理解大家的顾虑。这样吧,修路的钱由我个人出资,工程由专业团队来做,村里派代表全程监督。如果路修好了没有效果,我分文不收回。”
“这……” 村长的烟杆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村长,让孩子们去外面看看吧。” 王盟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小时候在弄堂里做玩具,以为那就是全世界。首到有一天,我走出弄堂,才知道原来科技能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这条路,是给孩子们修的,也是给咱们村子的未来修的。”
火塘里的木柴突然爆裂,火星溅起。不知过了多久,村长重重叹了口气,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王老师,你容我和大伙儿商量商量。”
接下来的三天,村子里像炸开了锅。祠堂门口,支持修路和反对修路的村民分成两派,争得面红耳赤。苏瑶带着孩子们用 3D 打印机制作出微型公路模型,展示通车后的繁荣景象;阿巧挨家挨户讲解修路的好处,把王盟教她的经济学知识说得头头是道。
最终改变局面的,是一封来自县城的信。县教育局得知此事后,表示愿意提供政策支持,路修好后会派优秀教师来支教;几家农产品公司也发来了合作意向书。村长摸着信纸,手微微颤抖:“看来,是我老糊涂了……”
一个月后的清晨,挖掘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王盟和村长站在山头上,看着第一铲泥土被挖起。“王老师,这条路叫啥名儿?” 村长问。
王盟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有孩子们奔跑着上学的身影:“就叫长风路吧。长风破浪会有时,希望孩子们能顺着这条路,走出大山,拥抱更广阔的世界。”
夕阳西下时,逸晨带着小伙伴们在路基旁插满了自制的彩旗。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一个个跳动的火苗。阿巧举着测量仪,认真记录着施工数据,她转头对王盟喊道:“老师,等路修好了,我要第一个坐汽车去县城!”
王盟笑着点头,眼中泛起泪光。山风掠过新翻的泥土,带来阵阵草木清香,仿佛己经能听见未来的车轮声,载着梦想与希望,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