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文书房的铜漏刚滴完第七滴水。
我哈了口气在窗玻璃上，指腹抹开一片雾气，看霜花在窗棂上结出冰棱——这鬼天气，倒比审周怀瑾那天还冷些。
案头摊开的盐引账册泛着冷光。
我捏着放大镜，指尖在“乾元三十七年五月初九”那行字上顿住。
这页纸比前后都要平整，墨迹也更匀——像极了用新纸覆在旧账上描摹的。
“陈大人。”李文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一摞文书，袖口补丁被风掀起一角，“您要的历年盐引批文，我从库房翻出来了。”
我放下放大镜，把那页异常账册往旁推了推：“来得正好，帮我对对五月初九的批文。”
他搓着冻红的手凑过来，目光扫过账册时突然顿住：“这...这墨色不对啊。”他指节敲了敲纸面，“旧账年久会泛青，这页倒像新填的。”
我心里一松——到底是在州府当差六年的人，眼光没看错。“你且记着，”我压低声音，“今日看过的，一个字也别往外漏。”
他喉结动了动，重重点头。
我摸出怀里的密折，在空白处快速画下账册的纹路，又用炭笔拓了半枚模糊的指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智略+3，察觉账册异常点】。
午时，刺史府后巷的“得月楼”飘着羊肉汤的香气。
我掀开门帘时，李文昭正盯着茶盏里的茶叶打转，见我进来，忙起身拂了拂凳上的灰：“陈大人，我...我有些话想单独说。”
“坐下。”我解了狐裘搭在椅背上，“你我都是寒门，不必虚礼。”
他攥着茶碗的手青筋凸起：“盐案虽定了周怀瑾，可真正的操盘手...”他抬头看我，眼底闪着光，“您真打算彻查到底？”
我舀了勺汤慢慢吹着：“李文昭，你在州府当差六年，该知道我这种人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见好就收。”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涩：“我娘病了三年，大夫说要野山参。
我求遍了库房，连半根参须都讨不到——可上个月，周通判的师爷拎着整支老山参去了张司马家。“他的声音发颤，”您说，这参是从哪来的？“
我放下汤勺，指节敲了敲桌面：“明日酉时，让你家小子去西市买糖人。”
他猛地抬头，眼底的光更亮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人脉+5，获得粮仓主簿初步认可】。
傍晚的漕运码头飘着咸腥的潮气。
李七从芦苇荡里钻出来，棉袄下摆沾着泥，喘得像拉风箱：“大人，那姓吴的小吏家娘子带着闺女跑了！
我跟着到了南城门，见她们上了辆青布马车，车夫是周通判府里的老周头！“
我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转身对守在暗处的王铁山道：“带二十个精壮的，扮作货商，在北渡桥截住那车。”
“得嘞。”王铁山搓了搓手，刀疤在暮色里泛着青，“咱把人连车带马掀进沟里？”
“留活口。”我盯着江面上的渔火，“要那娘子手里的东西。”
子时三刻，我在刺史府偏房见到了那封密信。
信纸边角沾着泥，墨迹却清晰：“周兄：盐引之事己备妥，明日卯时三刻，老地方交割。”末尾的署名被撕了半截，但“参军”二字还在。
我捏着信纸，系统界面里“狠辣”属性的数值微微跳动——周怀瑾背后，还有条更大的鱼。
次日议事堂，檀香烧得人发闷。
周怀瑾穿着月白锦袍坐在下首，见我进来，嘴角扯出个冷笑：“陈大人，这案子审得差不多了吧？”
我把密信副本拍在他面前：“通判大人，这封信怎么解释？”
他脸色骤变，伸手要抢，被王铁山一把按住手腕。
赵廷岳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案几：“周通判，你且说说，这‘老地方交割’，是交割什么？”
周怀瑾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锦袍后背洇出深色水痕：“这...这是栽赃！”
“栽赃？”我抽出王铁山腰间的刀，刀尖挑起信纸上的泥：“这泥是北渡桥边的红土，您府上的老周头，昨夜刚被我们从芦苇荡里捞出来。”
堂下哗然。
赵廷岳的目光扫过周怀瑾，又落在我脸上，最后停在信纸上：“陈砚，你继续查。”
深夜的刺史书房飘着沉水香。
苏如眉捧着茶盏站在赵廷岳身后，珍珠耳坠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陈大人，你这把火烧得太旺，可别烫着自己。”
我躬身：“苏夫人教训的是。”
赵廷岳翻着案头的密报，头也不抬：“从明日起，州府中层会议，你列席。”
我心口一跳——这是把我往权力核心推了。“谢大人栽培。”
“下去吧。”赵廷岳挥了挥手，“记得，盐案要查，但...别伤了根基。”
出了书房，月光把影壁上的“廉”字拉得老长。
我摸了摸怀里的密信原件，系统界面里“智略”和“人脉”的数值交相辉映。
李文昭今日在茶馆说的“库房”二字，突然在耳边响起——州府粮仓的账册，怕是也该查查了。
第二日清晨，我站在刺史府门口等李文昭。
晨雾里传来他的脚步声，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官服，袖口补丁被露水浸得发深。
他搓着手笑：“陈大人，今日我带您去看看粮仓？”
我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粮仓飞檐，摸了摸腰间的印绶——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