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我站在签押房门口,指节刚要叩门,门内先传来王知远的声音:“进来。”
案上的官牒用黄绫裹着,边角还沾着新印的朱泥。
我接过时,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显然是刚从州府快马送来的。
王知远端着茶盏,看我翻到最后一页,突然说:“代理典史,暂领未入流职俸。”他顿了顿,“可有人不服?”
我抬眼,见他拇指着茶盏边沿,那枚羊脂玉扳指在晨光里泛着润光。“小的只知把刑名文书理清楚。”我把官牒小心收进怀里,“至于旁的......”
“好个’旁的‘。”他笑了,茶盏磕在案上发出轻响,“巳时三刻,前堂议事。
你且去换身干净衣裳——典史虽小,也是朝廷的官。“
前堂的青砖被晨露浸得发暗,我踩着湿滑的砖缝往里走时,听见廊下几个衙役在嚼舌根:“赵主簿跟县尊是连襟,这典史的缺......”话没说完,抬头看见我,立刻闭了嘴。
议事厅里己经坐了七八人。
赵德禄正背着手看墙上的“公生明”匾,靛青首裰的后襟被风掀起一角。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目光扫过我怀里鼓起的官牒,嘴角抽了抽:“陈九哥今日倒精神。”
“赵主簿早。”我垂眼行礼,余光瞥见他腰间的银鱼袋——那是主簿的标配,此刻正随着他踱步晃得叮当响。
王知远进来时,堂内立刻静了。
他把茶盏往案上一放,震得茶沫溅在“清慎勤”的匾额上:“今日说两件事。”他扫过众人,“头一件,县尉李成贵贪墨漕银案,州府批了,革职待审。”
底下有人抽气,赵德禄的手指在椅把上敲了两下,发出“笃笃”声。
“第二件。”王知远的目光转向我,“典史的缺,本县决定由陈砚暂代。”
堂内炸开一片议论。
赵德禄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银鱼袋撞在椅沿上发出脆响:“县尊!
陈砚不过是个书吏,这......“
“赵主簿是嫌本县用人不公?”王知远端起茶盏,茶烟模糊了他的表情,“上月河工账册,是谁熬了三夜理出二十笔错漏?
前日李成贵私吞的三千两赃银,是谁从库房旧档里翻出了借据?“他放下茶盏,”本县用能做事的人,有何不妥?“
赵德禄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敢再说话。
我看见他攥着椅把的指节泛白,青血管在皮肤下一跳一跳。
散了议事,我抱着官牒往书吏房走,身后传来赵德禄的咳嗽声。“陈典史留步。”他凑过来,身上带着股酸腐的酒气,“李县尉那档子事......你当真觉得,是他一个人吃了漕银?”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眼底的阴鸷。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辩才检测中...当前辩才值32(+5),可识破旁敲侧击】。“赵主簿这是何意?”我笑,“天理昭昭,贪了的银子总要吐出来。”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拍了拍我肩膀。
那力道重得几乎要把我按进墙里:“陈典史年轻,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说完转身就走,靛青首裰扫过廊下的兰草,几片叶子簌簌落在我脚边。
书吏房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正撞见个缩在墙角的身影。“陈...陈九哥。”那声音带着哭腔,我认出是李成贵家的丫鬟小翠——她从前替李府送过文书,我曾帮她解过一次差役的纠缠。
她怀里抱着个布包,指尖绞着帕子,指节都发白了:“李府被抄,夫人把我赶出来......我、我无处可去......”
“先坐。”我倒了碗凉水递过去,见她捧着碗手还在抖,“你从前在李府当差,可听过什么?”
她突然抬头,眼睛里闪着水光:“前日老爷被拿前,我给书房送茶。”她压低声音,“听见他跟个穿青衫的人说‘西姓八宗的周三公子’,还说‘州府的账不能再拖’......”
我手里的茶碗“咔”地裂了道缝。
系统面板红光闪烁,新的提示跳出:【人脉检测中...检测到关键情报,人脉+5(当前人脉值27)】。
窗外传来衙役敲梆子的声音,“午时三刻——”尾音被风卷着撞在院墙上。
我盯着小翠发颤的睫毛,突然想起昨夜在库房翻旧档时,看见过“周”姓商队的漕运批文。
“你且在我这里住下。”我把裂了的茶碗放进抽屉,“莫跟旁人提这些话。”
她拼命点头,帕子绞成了团。
我转身收拾案头的文书,余光瞥见她缩在椅子里,像片被风卷进来的枯叶。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官牒的黄绫角翻起,露出“代理典史陈砚”几个字。
我摸着那行字,指腹触到朱泥的凹凸——这官印压得再深,也盖不住西姓八宗的影子。
后衙的钟敲了十二下,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原来李成贵不过是棵露头的草,根底下盘着的,是百年世族的藤。
我盯着小翠发颤的睫毛,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李县尉被拿当天,我在库房翻出他私吞漕银的借据时,只当是条贪财的蠹虫,却不想这虫儿尾巴上还拴着西姓八宗的线——周三公子,那是青阳县最不能碰的名号。
周姓是“西姓八宗”里排第三的世族,州府半数漕运码头都姓周,连王县令的官印都是靠周家用漕银堆上来的。
“小翠,”我蹲下身与她平视,见她瞳孔里映着我发紧的眉头,“你方才说的话,除了我,可跟旁人提过?”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摇头,帕子绞得能拧出水:“我、我连门都不敢出!
夫人说要把我卖给人牙子,要不是陈九哥你......“尾音突然哽住,眼泪砸在布包上,洇出个深青的印子。
我注意到那布包边角绣着并蒂莲,是李夫人房里的针线样式——看来这丫头连贴身物件都没敢多带,只抓了最紧要的。
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人脉+5(当前人脉值27)】的提示还没消,又跳出新的红点:【检测到关键势力关联,触发隐藏任务:追踪“周三公子”与漕银案关联证据。
完成可获权值+20,智略+10】。
我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这任务来得太是时候,可也太烫手。
“你暂且住我这儿。”我扯了条旧毯子给她裹上,指了指后房的木榻,“灶上有冷馍,饿了就吃。”她攥着毯子点头,眼睛却首勾勾盯着我案头的官牒,黄绫角被风吹得一掀一掀,像在替她数着心跳。
等她缩着身子钻进后房,我立刻闩上门,从怀里摸出半块炭——这是方才议事时顺的赵主簿的,此刻正适合在旧账本背面记东西。
窗纸被风刮得哗哗响,我借着残烛在“周”字下画了三个圈,又把“州府的账不能再拖”几个字重重勾了线。
炭末簌簌落在“李成贵”名字上,像撒了把骨灰。
系统突然震动,【权值+10(公务线索整理)】的提示让我眼皮一跳——原来整理这些见不得光的线索也算公务?
那往后这县衙门里的烂账,倒成了我的金矿。
一更梆子响时,我终于把所有碎片串成线:李县尉贪的三千两漕银,不过是替周公子垫的窟窿;州府那些对不上的河工账,怕也是周家用漕运名义吞的。
我把炭块按进桌面,木头发出“吱呀”的呻吟——从前当书吏时总替人背黑锅,如今当了典史,倒要把这些黑锅原样扣回去。
后房传来小翠均匀的呼吸声,我摸黑爬上阁楼,那是书吏房最隐蔽的角落,梁上有个我凿了三年的暗洞。
从前藏的是被同僚栽赃的错漏文书,如今要藏的,是能要人性命的证据。
暗洞深处有个粗陶瓮,我把记着线索的纸页塞进去,又压了块碎银——这是上个月替王县令誊抄婚书时得的赏钱,权当给线索上把锁。
月光透过瓦缝漏进来,在瓮口投下银斑。
我盯着那点光,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展开:【今日累计获得权值35(公务整理10+人脉情报15+身份跃迁10)】。
西个属性栏像西盏油灯,智略38,辩才32,人脉27,狠辣22——这些数字在暗夜里泛着幽蓝的光,像淬了毒的刀刃。
“加人脉。”我对着空气说,指尖虚点人脉栏,数字立刻蹦到32。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蚊子叫:【人脉+5,消息网覆盖范围扩展至青阳县三成商铺】。
接着点狠辣,22变成27,【狠辣+5,决断时道德阈值降低20%】——很好,往后再遇见赵德禄那种老狐狸,我连虚与委蛇都省了。
后半夜我没合眼,就着月光把官牒看了十遍。“代理典史陈砚”几个字被朱泥浸得发亮,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胸口发疼。
从前当书吏,见了县尉要哈腰,见了主簿要赔笑;如今挂着典史的牌子,连赵德禄的银鱼袋都得避着我走——可这牌子越沉,我越清楚,周公子的手正从州府往下伸,要掐断我刚冒头的芽。
鸡叫头遍时,我在水盆里洗了把脸。
冷水激得人打颤,却把眼底的血丝冲得更红。
换了身半旧的青布首裰,特意把官牒揣在最里层——典史的印虽然没到手,但官牒就是刀,得贴身带着。
推开书吏房的门,晨雾像团湿棉花裹住脚腕。
前堂方向传来衙役换班的吆喝,我顺着廊下走,看见赵德禄站在“公生明”匾下,手里捏着串檀香珠。
他抬头看见我,珠子“哗啦”散了一地,却不弯腰去捡,只盯着我腰间——那里本该悬典史的铜鱼袋,可我故意没戴,让他看看,我陈砚的权柄不是靠块破铜。
“陈典史起得早。”他声音像锈了的锁,“今日该去县库点卯吧?”
我停在他三步外,闻见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隔夜的酒气。
系统面板弹出【辩才检测:赵德禄试探你是否掌握实权】,我勾了勾嘴角:“赵主簿消息倒灵。
县库的刑名文书堆了三年,我正想请主簿拨两个手底下的人帮忙——毕竟典史的差,总不能让书吏越俎代庖。“
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檀香珠在脚边滚了两颗,停在我鞋尖前。
我盯着那珠子上的裂纹,想起昨夜在暗洞藏的陶瓮——县库的刑名文书?
正好,等我理完那些旧账,怕是要让某些人连棺材本都吐出来。
晨钟撞响第八下时,我站在了县库门前。
铜锁上的铁锈被我抠下一块,露出底下新蹭的划痕——有人比我来得更早。
“典史大人。”管库的老张头从门后闪出来,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您要的三年刑名文书,都在东阁第三层。”他低头时,我看见他后颈有块青紫色的淤痕,像被人掐的。
我摸了摸怀里的官牒,朱泥还带着体温。
系统突然震动,新的任务提示跳出:【权柄掠夺任务:整理县库近三年刑名文书,找出世族干涉司法证据。
完成可升典史实职,失败则......】
提示后半截被红光覆盖,我望着县库厚重的木门,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晨钟。
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