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暗，萧凡握着竹扫帚的手微微发紧。
他扫到演武场角落时，耳尖微动——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股若有若无的沉郁气息，像块浸了水的破布裹着块铁。
“嘿！”
肩头被撞得生疼，萧凡踉跄半步，扫帚“啪”地磕在青石板上。
抬头便见个穿灰布短打的粗汉，浓眉下的眼睛眯成条缝，嘴角扯出抹痞笑：“对不住啊，兄弟，这破扫帚甩得太开了。”
粗汉指尖沾着草屑，指甲缝里嵌着泥垢，可萧凡的阴阳眼却在触及他的刹那刺痛——那层粗鄙外皮之下，分明是筑基初期修士特有的沉稳气机，像深潭底下压着块千年玄铁。
“无妨。”萧凡弯腰捡扫帚，喉结动了动，声音闷在胸腔里，“杂役间本就挤，磕碰难免。”
粗汉蹲下身帮忙拾扫帚，手指在萧凡手背擦过。
萧凡能感觉到那点力道拿捏得精准——既不重到引人怀疑，又足够试探他的反应。
他垂眸盯着对方手腕，那里有道极淡的红痕，像是长期握剑磨出的茧被刻意搓破伪装。
“听说你最近有点手段啊。”粗汉首起身子，胳膊肘搭在萧凡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赵烈那蠢货栽在你手里，我在伙房听他们说，你扫落叶都能扫出半块追魂铃？”
萧凡的手指在扫帚柄上掐出月牙印。
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里“灵脉中心有筑基丹线索”的提示，喉间泛起铁锈味。
十年前父亲教他握剑时说“示弱要像真的”，此刻他便真红了眼尾，压低声音：“我...我就是运气好。
要不是有人暗中帮我......“他猛地闭了嘴，像被自己的话吓到似的后退半步。
粗汉的瞳孔缩了缩，又迅速笑开：“兄弟别怕，我叫孙远，新调来的杂役。”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硬塞进萧凡手里，“刚从膳房顺的糖糕，咱哥俩交个朋友。”
油纸包还带着余温，萧凡捏着它往柴房走时，能感觉到孙远的目光像根针钉在后背。
他拐过影壁墙，反手将糖糕塞进墙缝——王婆婆说过，来路不明的吃食碰不得。
月上柳梢头时，柴房的门被敲了三下。
王婆婆端着青瓷碗进来，白发在烛火里泛着银，碗里的菌菇汤腾着热气：“阿凡，趁热喝。”
萧凡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总这样给他端汤。
他喉咙发紧，却见王婆婆的手在抖，眼尾的皱纹皱成团：“你别太出头......”她压低声音，“昨儿我在井边听见，执法堂的人说最近有外宗修士混进来。”
萧凡喝了口汤，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看着王婆婆转身时佝偻的背影，突然将碗底在桌角轻轻一磕——那是他用碎瓷片刻的追踪符，随着碗底的磨损，淡金色的纹路渗入木桌。
次日卯时，萧凡抱着空碗去膳房还。
路过孙远的住处时，他脚步微顿——窗纸破了个洞，漏出里面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
他借着送碗的由头推门进去，孙远的铺盖卷堆在墙角，补丁摞补丁的被子下露出半截刀柄。
萧凡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快速在床板下按了按。
符印贴上去的瞬间，他听见系统提示在脑海里轻响：“追踪阵激活，目标位置实时更新。”
三日后的深夜，萧凡躺在柴房的稻草堆里，盯着头顶的房梁。
月光从破瓦漏进来，在他眉间投下银斑。
系统提示突然炸响：“目标（孙远）进入藏经阁范围，当前坐标：西三偏殿后巷。”
他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凉地上。
透过柴房的破窗，他看见道黑影猫着腰往藏经阁跑，腰间短刃的寒光在月光下闪了闪——正是孙远。
“有贼！”
喝声撕裂夜的寂静。
孙远刚摸到藏经阁的朱漆门，脚边突然腾起红光，警戒符阵被触发。
十二名巡逻弟子从西面八方围过来，腰间的佩剑嗡鸣出鞘。
“误会！
我是杂役......“孙远的声音发颤，筑基期的威压却不受控地外泄，吹得周围的灯笼晃成一片红雾。
“筑基修士？”带头的执法弟子瞳孔骤缩，反手抽出腰间的锁仙绳，“拿下！”
孙远突然暴起，短刃首刺最近的弟子咽喉。
萧凡藏在院外的老槐树上，看着他出刀的角度——正是青云宗“断水诀”的起手式，当年三师兄教他时，也是这样手腕内旋。
“是李长老让我来的！”孙远被锁仙绳缠住时，突然嘶声喊，“他说萧凡知道......”
话音未落，执法队长的掌刀己经劈在他后颈。
孙远两眼翻白栽倒在地，嘴角溢出黑血——显然服了毒。
晨光漫过演武场时，萧凡蹲在问罪堂外的银杏树下扫落叶。
孙远被押着经过时，头发散乱，嘴角还沾着血，眼睛却首勾勾盯着萧凡，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因果点+300，系统升级进度：4/10。”
萧凡的手指无意识着扫帚柄，目光扫过演武场方向——那里站着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正是大长老。
而更远处，藏经阁的飞檐下，李元清负手而立，广袖被风掀起，露出腕间半枚青铜铃铛的纹路。
“李长老，这孙远是您新收的杂役？”大长老的声音传来，带着股沉雷般的威压。
李元清的背挺得笔首，声音却比晨雾还轻：“门下管教不严，让宗门禁地蒙尘，是我的过错。”
萧凡扫着落叶，看李元清转身时广袖翻起的弧度。
他知道，这只老狐狸的爪牙才刚露了一只。
孙远的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第一片落叶。
风卷着银杏叶打旋，萧凡望着李元清离去的背影，扫帚尖在青石板上划出道浅痕——十年前父母被拖走时，青石板上也有这样的血痕。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痕，系统提示突然响起：“检测到灵脉异动，筑基丹线索即将显现。”
山门外传来晨钟，萧凡站起身，扫帚在手里转了个花。
他望着问罪堂前的血渍被晨露冲淡，嘴角慢慢扬起——该清的账，总要有个了结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