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帘落下的轻微声响被院中的阳光和忙碌气息瞬间吞没。,今天可是深冬难得的好天气,天蓝的人发晕,阳光晒的人仿佛进了二月,然而这好天气后面往往都预示着过几日或者稍后一些时间会更冷。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想。瞅了一眼白婶子好像在灶房里忙着什么,白书平脚步没有停顿,首接走到药房里吃力的把药碾子搬出来,然后把药房墙角堆着的几大筐药材也挪出来放到铡刀跟前。筐里都是些需要预加工或者炮制的根茎类药材。这些药材要趁天好晒个半干,再切片,甚至有的要碾碎最后才能入药发挥更好的药效。他今天决定把这些大的药材都给炮制完。
白书平想了想,在地上铺了块晾晒席,然后从药房把那个更大更厚重的铡刀也拿出来挪上去,又从老梨树下搬了把小木墩。布置好了这些,拉过小木墩坐在铡刀跟前,拿过来筐里晒半干的葛根,抬起铡刀利落的压下去。粗壮的葛根应声而断,切完一根,收拾收拾便将切好的厚片均匀地铺在脚边一个空着的、新编的大竹匾里。
一声声铡切,干脆利落,时间在这一刀一刀中慢慢流逝。
书房里,沙沙的写字声停了。月儿放下笔,小脸因为专注而泛红,她轻轻呵了呵有些冻僵的小手,小心地将写满字的毛边纸推到一边,整整齐齐三张。白岩早就等得不耐烦,书册虽然摊在膝上,眼睛却一首瞟着门口的方向,一见月儿停下,立刻像得了赦令般跳起来。
时辰到了!”白岩声音带着雀跃,“我爹说能歇半刻钟!”他拉起还有点懵的月儿,“走,喝甜汤去!我娘熬的,刚才我都闻道啦!”
两个孩子掀开书房门帘跑出来,冬日清冽的空气让他们精神一振。白岩眼尖,一眼就看到灶房门口冒出的热气,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月儿也小步跟上,小脸上带着期待。
白书平听到动静,停下铡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蹲而有些发麻的腿脚,看着两个小身影雀跃地奔向灶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在灶房门口给孩子盛汤的白婶子。
白婶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心地将两碗热气腾腾、泛着琥珀色光泽的红枣甜汤递给白岩和月儿,叮嘱着:“慢点,烫嘴。”两个孩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吹着气,满足地啜饮起来,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白书平走到水缸边,舀了半瓢凉水正要喝,忽然想起妻子平日的念叨,又默默放下。转身拿起小几上的粗陶茶壶,倒了碗温热的草药茶。茶水泛着淡淡的黄褐色,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甘甜,顺着喉咙滑下,顿时驱散了嗓子的干涩。他捧着碗,斜倚在石碾旁,目光落在妻儿身上。
“娘……”白岩捧着碗,凑到白婶子身边,小嘴被甜汤染得亮晶晶的,“好甜!里面放了什么呀?就红枣吗?”
白婶子回过神,低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脸上笑容真切了些:“嗯,红枣、桂圆肉,还加了一小片老陈皮,吊吊味儿,也顺气。”
月儿则端着走到药房门口,盯着白书平铡切好的葛根,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她认识这个,尽管是第一次见,但这就是葛根啊。她蹲下来用手戳了戳,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葛根粉冲调的羹汤,带着独特的清甜,是能饱腹暖身的好东西。为什么自己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从来没见人吃过呢?难道这里的人只把它当药?月儿心里也在偷偷问小亦。
"师父,这是葛根?"月儿指着铡刀旁边的药材看向师父确认道。
“对,他就是葛根,你还没学到这个名字。性凉味甘。能解肌退热,生津止渴。等晒干了,配上桂枝,麻黄,就是治风寒的好方子。”白书平慢慢踱步过来,边走边跟月儿解释。
月儿点点头,又伸手捏了一片放进嘴里,立刻皱起鼻子——又苦又涩,还带着泥土味。
白婶子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傻丫头,这是药,又不是零嘴儿。"
月儿有点不好意思,"这葛根...只能入药吗?"
白书平正在整理铡刀的手顿了顿,眉毛微微扬起:"怎么,难道还有别的用法?"
“不能吃吗?”月儿仰起小脸,盯着师父问。
“这是药材,一般没人吃。”白书平继续铡切着葛根,浑不在意地说。
”哦!”月儿声音里带着失落,好似不甘心一般。
白书平有点狐疑的看了月儿一眼,又把念头往下压了压,“白岩,你和月儿把这一簸箕抬到那边架子上。”说完指了指东墙边。
白岩应了一声麻利地把两个空碗送回灶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和月儿一起抬起簸箕。摇摇晃晃地把葛根晒上去。
待他们将葛根片在竹架上铺好,白书平己经收拾停当。"时辰到了,"他拍了拍手上的药渣,"都回书房去吧。月儿继续练字,白岩把《药性赋》前五味再背一遍。"说着抬头看了看日头,"待会儿到点了我叫你们。"
白岩扯了扯月儿的衣角,指了指书房,月儿会意,俩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去。一会书房就传来了白岩背书的声音,就是哼哼唧唧的,带着点磕绊和不情愿。
日影在青砖地上悄然移动,一寸一寸,爬过门槛。当那光影终于挪到了月儿归家的时辰,告别了白先生和白婶子,白岩牵着小黄把月儿护送回家。
等白岩走后,月儿几步跑到蹲在正房门口在收拾背篓的古大山跟前,脆生生的喊了一句“爹!我回来啦!”
古大山闻声抬起头,那张被山风和日头磨砺得黝黑发亮的脸膛上立刻绽开一个憨厚的笑容,眼角堆起深深的褶子。他放下手里的活儿,粗糙的大手习惯性地在裤腿上蹭了蹭,似乎想拍拍女儿,又怕手上的泥污弄脏了她干净的衣裳。
“哎,月儿回来啦。”古大山的声音低沉浑厚,像山涧里沉稳的石头,“在白先生那儿用功了?饿不饿?你娘灶上温着粥呢。”
月儿没急着答话,只是好奇地蹲下身,凑近了看父亲正在清理的那些根茎。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其中一根还带着泥土,弯弯曲曲的褐色根块:“爹,这有点像白先生晒的葛根,可又不太一样。”
”大概白先生那里的葛根应该是晾晒好的,这是我今天刚挖回来的,新鲜的。“
小亦在月儿脑子里翻跟头,“快收录快收录,这是新鲜的。”
月儿有点疑惑,“你不是要新鲜的花花草草吗?这葛根只有根茎你也要?”小亦的声音急切得像只扑棱翅膀的麻雀:"要要要!完整的植株数据才准确!但是这种根茎作用比地上的部分更重要的植物优先收录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