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儿,你爹不肯看郎中,这可如何是好?”
赵氏扶着宋禾,跟着他在屋里转圈圈。
“熬碗安神汤给爹喝,让他睡觉,这样就能平复情绪。”
宋之姚说干就干,快步进了灶房,手脚麻利的点燃火炉,架起药罐开始熬,家里什么都可以没有,药却绝对不能少。
墙角的碗柜就是专门用来装药和药罐的。
看着眼前正旺的炉火,宋之姚渐渐陷入回忆。
两年前,她还是京里人人羡慕的宋家小姐。
从出生起,她就锦衣玉食、奴仆环绕。
爹爹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虽然官职不高,但清闲。
他每天进宫给皇上读史讲经,回家后就教她读书认字。
外祖父是当朝定远侯,虽然只是个闲散的侯爷,但架不住他有个在宫里当皇后的姐姐。
外祖父连得三子,才最终盼来娘这个女儿,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甚至求了皇后,给娘封了个祥福郡主。
娘从小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爱,偏偏在婚事上犯了难,嫁哪家外祖父都不放心,总感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女儿会被欺负。
眼看着婚事要被耽误,最后才下定决心,在贡院门口蹲守,榜下捉婿。
但他也不是随便乱捉,而是看好人选之后,派人去仔细调查,将人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发现没什么不好的坏习惯和毛病,家境也简单,才会愿意将女儿下嫁。
就这样,爹爹进入了他的视线。
据查,爹爹从小痛失双亲,一直跟着叔爷爷生活,他为人聪明,什么事都一学就会,叔爷爷见状,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将他送进了学堂,还因此和岳家闹的不愉快。
但他坚持供爹爹入学,从那以后,省吃俭用,终于将爹爹供了出来。
据说,宋家祖上还曾出过仙人,虽不知真假,但爹爹的情况基本符合外祖父的选婿要求。
秋闱时,爹爹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得了二甲第三名。
对寒门学子来说,这是馅饼,是泼天的富贵,不管外放到哪个地方做个县令都绰绰有余,但耐不住他被外祖父看上,只能留在京里,最后进了翰林院做侍读,既清闲又清贫。
但爹爹性子耐,并不计较,唯一的要求是要报答叔爷爷的养育栽培之恩。
外祖父爽快答应,随后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个三进小院,吹吹打打的送嫁了女儿。
爹娘成亲后,便回了趟老家,要将叔爷爷一家接到京里生活,可叔爷爷死活不愿,拗不过他,由外祖父出资,给叔爷爷在乡下盖了座四合院,置办了百亩良田,又在县城买了铺子。
因为路途遥远,这么多年,只回去过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派人送东西回去。
本来生活充实又美好,可天有不测风云,先帝驾崩,新帝上位,朝廷要重新洗牌。
爹爹一个侍读,又成了新帝的讲史先生。
然而,意外却突然降临,爹爹被关进了天牢,消息传出来,娘便晕了,爱女心切的外祖父通过关系,旁敲侧击才知道,爹爹讲经时突然状若疯癫,面色狰狞,还欲对新帝不利,被当场捉住。
弑君是死罪,但有太后她老人家在,便免了亲族的罪,只判了爹爹死刑。
娘亲听闻消息受不了打击,几度昏死,整日以泪洗面,不忍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外祖父只能挺而走险,狸猫换太子,将爹爹救了出来,连夜送离京。
娘亲不忍爹爹一人在外受苦,偷偷带着她跟在了后面。
一家三口躲躲藏藏,又不敢回老家,就连带的银票都不敢用,又都是没做过活的,这一路当真是吃尽了苦头。
爹爹自从牢里出来,便浑浑噩噩,经常忘事,身体也虚了不少。
外祖父也曾请太医进天牢给他看过,却毫无头绪,根本查不出病因,只说很像失心疯,交待让他别激动,别劳累,多休息。
经过艰苦跋涉,一家三口最终在祈县这个小城住了下来。
如今两年过去,他们的现银已经所剩无几,爹爹的病情也越发严重,好几次,她都看见娘亲背着他们以泪洗面。
作为女儿,看着爹娘痛苦,她恨不能以身代之,然而,一切只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