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过了尸首,修灼走到了季桓良身边,看他正在亲手为士卒们熬制白虎汤,便掀了裙摆,坐到了他身边,递上了两串耳坠子。
季桓良看了看修灼,不解的接过耳坠子,这才发现这两只耳坠子竟还是一样一只。
“用沸水煮过了,下葬之前,我搜了身,她们身上没有什么可辨别身份的东西,唯有这耳坠子,看着似是她们的贴身之物,你便带回去,也是对她们家里人的交代。”
季桓良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嘴。
“别的国家,我并不知,不过骏周的杂役宫女,大多是自幼进宫培养,而他们的母家,自送进宫那一刻,便全然当作是没有生养过这闺女了,你所见过的红玉墨玉,便是如此。”说着季桓良晃了晃手中的耳坠子继续说道:“所以这耳坠子,怕是交不到她们母家手上了。不过辛苦了你这份心了。”
修灼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寻不到那生了自己的娘亲了,若是哪日就这样去了,自己的遗物,怕是也如此无人认领罢了。
正想着,一旁的季桓良忽然拱了拱她,抬起头来一看,竹儿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许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再见她也敏感了些,从前竟未发现,她倒是身段婀娜,莫要说不像丫鬟,便说是哪户人家的金枝玉叶都是可信的。
只见竹儿惺惺作态的挤出几滴眼泪,上前拉住修灼的手臂。
将军上次吩咐奴婢随队伍同行,但竹儿记挂公主,在此求了爵爷、将军,务必带竹儿去公主身旁伺候。”
修灼面色难看的看着竹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实在不愿让她再靠近易平阳,可她与季桓良还未想出对策,此时若是有什么举动只怕是打草惊蛇。
抬头看了看季桓良,只见他用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自己,又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竹儿,随后点了点头。
修灼垂眸细想了想他的意思,转头对竹儿笑道:“你是公主的随嫁丫头,自然是焦急盼着公主早日康复的,不过此次多亏一位老婆婆让出家舍,御医才有机会能救治公主,所以自然也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你衣着华丽,再加公主身披婚嫁之服,难免叫人起疑,这样吧,本将军带你去将衣服换了,或许能糊弄过去。”
竹儿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满是不悦,自己己经点过了她自己效力于朝扬王,是成就抚嵇大事之人,她并未作何反应,自己的‘试探’算是打了水漂,不过此时两人算是只差一张薄纸未刺破罢了,转念想了想她此时的种种,倒是也可讲作是演给那骏周爵爷看的幌子罢了。
竹儿点了点头,低垂着眉眼。
“将军,说得在理。奴婢照做便是”
修灼随在竹儿身后,朝深林中走去,那竹儿怀中揣着衣服,始终没有回头看向修灼。
此时,只有她们二人了,修灼西下看了看,轻声道:“可以了,就在这换吧。”
竹儿点了点头,褪去了外衫,似是也不犯怵,只首勾勾的盯着修灼,脱着衣服,修灼心中明白,此时的两人,都是在等对方先开口罢了。
终于,眼看着衣服要脱完了,竹儿似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将军,主子说了,他助你回家的恩情,现在你有机会报答了。”
修灼打量着竹儿的眼神,忽然定睛在她颈上的一链坠子上,不知为何,自己竟觉得,这坠子十分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但转念想了想,却没有明着问出口,只点了点头道:“朝扬王该是知道,本将军是记仇之人,我助他的同时,自然也是在为我自己复仇,不是么?只是,本将军有一事不明,竹儿姑娘可愿明示?”
听到修灼的话,竹儿倒是放松了不少,看来这个抚嵇将军当真像朝扬王所说,是他手中最好控制一步棋子。
竹儿点了点头道:“将军只管问,竹儿定不会知而不言。”
看着竹儿望着自己那狐疑的眼神渐渐明朗了些,修灼笑了笑,问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你与本将军都是为朝扬王办事的人,本将军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抚嵇人士还是骏周人士?”
竹儿一愣,双眸中似是闪过了一丝恨意,却被她瞬间压了回去,轻叹了一口气回道:“我是骏周人,却也是恨极了骏周的人,我自幼便因那骏周的狗皇帝,而失去了双亲,若不是朝扬王,或许我便也要染疾去了,所以将军只管信我便是,我虽不是抚嵇人士,但我们却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修灼对于这套说辞没有多怀疑什么,毕竟那满怀恨意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想到这修灼点了点头道:“本将军再多问你一句,朝扬王将你安插在我们抚嵇长公主身边,有何目的?”
听罢,只见竹儿一怔,眼神似是有些游离,思虑了半响回道:“将军放心,王爷给我的任务中,也包括要保护‘平阳公主’,毕竟你也知道,朝扬王与你们抚嵇的王君才是站在一队的人不是吗?将军,你可知道你有多幸运?王爷叫我告诉你,他会给你机会,亲手弑杀那狗皇帝,若是竹儿有机会可以为双亲报仇就好了,奈何我武艺并不精进,没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竹儿的话,修灼确实有些震惊,倒也没有掩饰,只故作欢愉的笑道:“真的吗?那本将军,真的是要好好感谢朝扬王了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想来,这朝扬王倒是聪明,弑兄上位,的确不是什么美名,若是借了自己的手,他再坐享其成,确实是打了一副如意算盘。
修灼拍了拍竹儿的肩膀道:“好了,我们快回去吧,莫叫那骏周爵爷多想。”
竹儿点了点头,抱起换下的衣服朝驻扎的队伍走去,修灼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棵树,方才便感觉到了古辛的内力,这一切,他应该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知道了自己在朝扬王的计划中,是什么角色和位置,此事该是多少能好办些,只是自己还不能与这个竹儿聊太多,方才问朝扬王为何将她安插在易平阳身侧时,这个竹儿分明是有所隐瞒的,苍扬王既然排她来同自己传达自己的意思,也就说明,这个竹儿定然不是什么寻常角色,此时绝不可打草惊蛇。
还记得当时,与朝扬王坐在马车中的谈话,朝扬王从那时起,便开始以帮自己寻仇为由,来拢络自己,如今他竟真的打算让自己去弑杀皇上,想来当时自己的这一步幸好没有走错,若是那日自己如实对他说了自己放弃了复仇的念头,自己又己经知道了他的野心,今日恐怕,这个竹儿就是来杀自己的。
想到这,修灼心中清楚,从今以后,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不允许有一丁点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