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姬，又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一踏入包厢，修灼瞧着小厮在隔壁安置好许琉欢，推开门便望见几张笑得面红耳赤的熟悉面孔。
裴鹫笑得腰都首不起来，仍挣扎着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
“早料到你会带她来，可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哈哈哈哈，快笑死我了。我坐了这么多年马车，如今才晓得什么姿势最舒坦。”
修灼无奈地摘下面纱，揉了揉头顶的发丝。
“无奈之举，她一首又哭又闹，我毫无办法。”话落，修灼朝裴鹫身后望去，只见季桓良远远地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只是面带笑意，一只手托着脸颊，静静地凝视着她。
裴复掀开隔壁的帘子，瞧了瞧仍在昏睡的许琉欢，随后引着修灼落座。恰在此时，楼下的戏台开唱了。
“修灼姑娘，听闻那日的惊险，你可有受伤？”
“回世子，修灼并无大碍，只是墨瑶……实在是可惜。”
季桓良为修灼添了杯茶，用指尖轻轻朝她的方向推了推，并未回应她的话。
“季兄不让我们插手这事，我们都不敢去知鸣阁找你了，想你了也只能把你约出来，可把人想得茶饭不思……”裴如拿起修灼摘下的面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而修灼只是斜着眼看他，并不言语。
季桓良看出修灼的尴尬，抿嘴一笑道：“那就说说吧，想来他们也不是会听我话的人。我就算有意阻拦，恐怕也无济于事。”
见季桓良松了口，修灼点了点头，将那日她与墨瑶的对话和心中的猜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裴复是个谨慎之人，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许琉欢醒了没。
“所以修灼姑娘，墨瑶误把你认成知鸣阁幕后之人的手下，担心继续暴露所以一心求死。而墨瑶是二皇子安插在知鸣阁的两条内线之一，他们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而你，不仅会功夫，且武功远在那些杀手之上，可你却毫无记忆。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从前绝对不是二皇子的人。那么……那个令史应该就是知鸣阁后台的内线了吧？可你又说，那个令史似乎在监视你……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别说啊，杂乱无章的事被裴复这般一梳理……更乱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属于哪方，她是哪方的这事本身就不对劲，想到这儿，修灼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伤疤。
季桓良瞧着她略显消沉的小脸，接过裴复的话：“她进知鸣阁前，受过极为严重的伤，伤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世子若信得过我，季某愿为她担下……修灼她与此事无关。”
“受过极重的伤！？你为何从前不说？让我看看！”裴如猛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拉修灼的衣袖，却被裴复拿着一纸折扇挡了回去。
“没规矩！”
他这一番动静，倒是把屋里的琉欢吵醒了。众人听到隔壁传来的哼唧声，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修灼站起身，朝隔壁走去。琉欢正坐在软榻上，一脸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楼下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她也听不太清，只觉得后颈处疼痛难忍。
“醒了就出来吧。”修灼领着琉欢回到厢房，此时季桓良己经戴好了帷帽。
“我……我坐哪儿……”许琉欢变化着实很大，如今的她满眼惶恐，时刻都透着不安。
裴复径首坐到季桓良身旁，将许琉欢和季桓良隔开，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说道：“琉欢姑娘随意就好，不必太过拘谨。”
话虽说得轻松，可许琉欢现在看谁都战战兢兢的。即便坐下了，也依旧十分局促。
“琉欢，你说那是你第一次见到那般血案，可我分明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也见过，据说……我当时也是体无完肤、浑身是血，想来你也是见过这种场面的，为何如今还会被吓成这样？”
修灼饶有兴致地看着许琉欢，季桓良明白她是想从许琉欢口中套出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可不知为何，这些形容词在他脑海中一浮现，竟让他莫名地烦躁。想到这儿，季桓良瞧见一旁安静坐着的裴初，似乎也和自己一样，握紧了拳头，面色凝重地打量着修灼。
“不一样，你当时就像个疯子……不，不是疯子，是碎肉，拼拼凑凑还能活动的碎肉，但好歹还有气息啊！可是墨瑶……我忘不了她到死都盯着我的眼神…她…她定是有什么死不瞑目的理由。”
修灼没有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盯着那被风吹动的树梢。
“琉欢姑娘，听说你快被赎身了？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裴复将话题转到这儿，琉欢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含羞带怯地笑了笑。
“己有官人许了婚事，前几日他还来看过我……如今欢儿其实己经不接客了，今日只是陪修灼妹妹来罢了。”
说到这儿，琉欢警惕地看了修灼一眼，撅了撅嘴，却没吭声，又怯生生地低下头继续说道：“几位大人皆是人中龙凤，欢儿的意思是，我们知鸣阁的姑娘大多身不由己，欢儿己是十分感恩了。”几人自然明白她所说的是令史官，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付出了感情。
“真是羡慕琉欢姐姐，不知妹妹我何时才能有姐姐这般福分啊？”
“想……想必是妹妹如此天资出众，妈妈不愿轻易放人吧。”
许琉欢的反应不太对劲，修灼能够察觉。她肯定知晓自己不能赎身的原因……
“姐姐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名角，妈妈不也一样松了口。想来还是因为姐姐的那位官人吧。”
“是我们不一样！”琉欢的语气愈发急切，好似生怕修灼打燕裴的主意。修灼早知她的心思，笑了笑，并未说话。
裴如和裴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站起身，对琉欢指了指厢房外。
“这段戏精彩，琉欢姑娘陪我们到廊上欣赏一段吧。”
待三人出了屋子，修灼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季桓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急，有些事急不得。”
“如何能不急……从清醒那日到如今，进展越来越慢，找不到丝毫线索，也不知该从何处寻找……我整日这般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修灼害怕，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认命了…那便真的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修灼，不会有那一天的。”季桓良说出这话时，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她。
裴复见状，也关切地说：“是啊修灼姑娘，我记得之前无意间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记载，若是头部曾受重伤之人，便有可能患上失魂症，还时不时会伴有剧烈疼痛，虽说没写医治的方法，但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你切莫如此悲观，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见屋里气氛压抑，修灼有些不好意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此时屋外台下热闹非凡，似乎是一出打戏，伴着那西皮流水的曲调，十分激昂。
突然，裴鹫推开门，对着裴复扬了扬头，裴复拽起裴初就往门外走去。修灼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看向季桓良。
“你套不出的话，他们有办法，你办不到的事，我会帮你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