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季桓良将修灼和虎哥儿安置了偏院两间屋,府上的佣人不解的看着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这次爵爷出外回来会带回来一个姑娘一个男童,却也都没敢多问,只是按照爵爷交代的为两人找来了换洗的衣服和吃食。
可是府上的李阿婆看着两人,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本是季桓良从战场上救下的空巢老妇,家里的孩子都战死沙场,独留她一人。季桓良被赐了婚,封了府,公主便叫季桓良将阿婆接进了府,封了个掌事姑姑,说是叫她管事,可其实就跟把她安置在府里养老没有区别。
在阿婆心目中,季桓良是她的救命恩人,公主也是对她恩深似海,起码不会让她独自凄苦的度过晚年最后的时光。她对这两个孩子,有说不出的感情。公主死后,李阿婆当真感觉天都塌了,现在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照顾好爵爷。
“爵爷,这一路可还辛苦?”
季桓良本是在偏院帮着规整,听到李阿婆的声音,季桓良点了点头。
“这一路确实不好走…”
李阿婆看到季桓良眼底的乌青,这些日子不见,他好像又瘦了很多。
“爵爷想吃点什么,老奴吩咐厨房给备下。”
语毕却见季桓良摆了摆手。
“不了李阿婆,我还要进宫,您给这两位备些吃食吧。”
李阿婆上下打量了一番修灼和虎哥儿,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只见她向两人慢慢走去,弯下腰。
“孩子,你想吃什么?跟阿婆说,姑娘,可有什么吃不得的东西?”
这个妇人虽还算和善,可修灼却只觉得她的眼神叫自己有些不自在。于是稍稍行了礼应道:“无妨的,阿婆,我们方才吃了些。”
季桓良似是看出了修灼的手足无措。
“阿婆,你随我来吧,我知道他们的喜好,我来安排就好。”
爵爷还要照顾到他们的人的喜好?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李阿婆活了这样大岁数,也没有听过如此尊卑不分的事。爵府虽被皇上厌弃,可毕竟那驸马的头衔也还在那摆着呢。堂堂爵爷还要亲自去关照两个捡回来的孩子?难道…那女人会是新的女主人吗?爵爷会糊涂如此吗?
阿婆随着季桓良出了屋子,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
“阿婆,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本爵此时怕是早就与怡儿重聚了。”
季桓良的话听的李阿婆一阵胆战心惊,这一遭竟这样凶险么?想到这,李阿婆连转两圈,仔细打量起季桓良。
“爵爷,可有受伤!?”
季桓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没有,本爵没事,多亏了修灼姑娘,只是她倒是受了些伤。”
“啊!那老奴去备些药。”
季桓良知道李阿婆是个热心的,可是裴怡也始终是她的心头伤,她同自己一样,都是被曾经吞没过的人。
“无妨,阿婆,我指了青玉她们去照顾。”
这是…不叫自己管了?李阿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在担心季桓良会不会为了那个女孩子违抗圣旨。可若说她是爵爷的救命恩人,那便确实是要重视的,可是…即便是救命恩人,也不用特意接到府上的必要吧。不过她一个老婆子都被捡回来了,更何况是两个孩子呢,爵爷向来心善。
“爵爷,小丫头哪能照顾的周到,老奴安排便是。”
说罢李阿婆风风火火的朝厨房奔去,没容季桓良再说什么。
季桓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又往偏院走去。
修灼正拉着虎哥儿收拾床榻,听见动静,转头便看到季桓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季桓良将百月菇一根一根摆放进锦盒内,修灼坐在一旁看着他,琢磨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季桓良偏头看了她一眼,又从一旁取来了一个盒子,递给她道:“这百月菇甚是难寻,又确实有些奇效,你私下留些。”
修灼探头看了季桓良一眼,伸出手去刚要取,却又愣了一会缩回了手。
“地势图可重新拓了?”
“恩,放心。”
修灼听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剔透的百月菇,恍惚间仿佛看到上面染着血。苦笑了一下,将季桓良递过来的手,向后推了推回道:“快些送进宫吧,这样宝物,修灼用不上,也没有那个命用。”
季桓良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也明白她心中定然是又想起了小莺歌儿来,于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等我回来。”
说罢季桓良走出屋门,忽然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
“修灼,你等下带着虎哥儿先休息一会,不过,前院的正屋不要进去,本爵会尽快回来。”
修灼点了点头,本爵……回到了府上,他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爵爷了,而自己…离他之间的,似乎又被拉回了之前的距离。
季桓良带着地势图和百月菇进了宫,虽然早己经更衣梳洗过,却似乎依旧可以闻到自己身上那股血腥味。似乎洗不掉那般……
“何事啊?”
未见其人,便己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季桓良起身行了礼,皇上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来。
季桓良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地势图转而又打开了一个极为精美的锦盒,里面是那几排整整齐齐的百月菇,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开口道:“皇上,微臣的地势图画好了,画圈的地方是狼群出没之地,势必要小心。”
皇上停了停举着茶杯的手,侧目扫了一眼锦盒,又垂下眼来抿了一口茶。
“这是什么?”
听到此话,季桓良举着锦盒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于是赶忙将锦盒放在桌上拱手道:“此物名为百月菇,有着大补元气补脾益肺的奇效,从前便听说过此物极其珍贵稀有,此番行程无意遇到,特意为陛下带回了一些。”
皇上看了季桓良一眼,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看着他状态极为不对。
“驸马有心了,不过你还有事要报吧?”
季桓良抬眼首首的盯着皇上,想了片刻。
“此番到焦宁,微臣发现一些冤假错案,而且那焦宁山上有山匪出没,百姓民不聊生,微臣恳请陛下下旨令微臣彻查此事。”
皇上轻蔑的笑了笑,眯起眼睛看了看季桓良。
“季桓良你很聪明,可是在朕面前收起你的这些小聪明。”
皇上慢慢站起了身甩了甩袖子,轻咳了一声,身旁的黄公公见状赶忙搀扶着皇上走到了季桓良面前,尖利着嗓音。
“季爵爷,皇上要休息了,您……”
就在此时,皇上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季桓良,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是也能感受到他那激荡的情绪,这么些年过去了,倒是少见他有什么情绪起伏。
“叫刑部的人去彻查吧。”
皇上走后,季桓良许久才挪了步,在宫殿中慢慢走着,他知道若是只提这些地方间的小事,或许皇上会置之不理,可若是自己提出要亲自去调查,皇上便会以另有人选之名回绝掉他。
或许是虎哥儿的身世与自己相似,所以自己才会想要帮他的父亲翻了这宗冤案,就好像自己也亲手为父亲平反了一样。无论如何皇上到底是下令了。
自己不懂,当时初次进宫是为何……如今的爵府只如同一个牢笼,自己明明有能力拯救平民百姓于水火,如今却连最基础的自由……都成了奢望,季桓良回头看着宫门一阵苦笑。
一路回府没有停留,虽只是进宫这样短暂的时间,可季桓良的心却一首揪着,感觉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