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闹钟响时，于潇潇正梦见林深。梦里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蹲在青岩寺的钟楼底下，手里拿着块黄铜片，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这铜芯里有钟声的魂，能镇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坐起身，摸了摸心口的平安符，玉坠上的“破茧”二字像是还带着梦里的温度。窗帘缝里漏进的晨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亮斑，像根被拉长的铜丝。
手腕内侧的数据流安静得反常，淡蓝色的光带薄如蝉翼，连机械音都没了动静。于潇潇对着空气晃了晃手腕：“睡过头了？”
没有回应。她忽然想起昨晚系统的警告——主系统要在子时段电。看来不是睡过头，是在蓄力。
早餐煎了两个鸡蛋，蛋黄煎得焦香。于潇潇咬着鸡蛋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早点摊前围了不少人。卖油条的大叔正和买豆浆的阿姨拌嘴，大概是又算错了钱。这种带着烟火气的争执，比任何“系统正常运行”的提示都更让人安心。
去魏氏的公交上，她翻着笔记本，把昨晚记的“断电应对方案”又看了一遍：老徐负责子时前送调谐器到魏氏后门，王鹏搞定应急通道的监控，魏翊寒在办公室启动声波装置，她负责带着钥匙潜入机房。每个环节都标着“30秒延迟窗口”的时间点，像串在绳上的珠子。
“系统提示：主系统……己激活……区域监控……当前覆盖魏氏集团……半径3公里。”机械音突然响起，带着种破罐破摔的沙哑，“别白费力气了，你们的计划……就像蚂蚁想搬大象。”
于潇潇合上书，看向窗外掠过的梧桐树：“蚂蚁搬不动大象，但能蛀空它的根基。”
到财务部时，张经理正对着电脑叹气。见于潇潇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魏氏产业园那个项目，审计那边又发了问询函，说三年前的设备采购发票有问题。你对旧报表熟，帮我看看？”
文件袋里装着一沓发票复印件，抬头正是于潇潇之前发现的那两家公司。她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在一张发票的角落看到个模糊的印章——不是公司章，是个私人印章，刻着个“林”字。
“张经理，这些发票能借我用一下吗？”她压下心里的波澜，“我对比着旧报表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头绪。”
张经理摆摆手：“拿去拿去，这破事快烦死我了。对了，魏总刚才来电话，说让你下午不用过来了，首接……”他压低声音，“准备晚上的事。”
于潇潇点点头，把发票塞进包里。数据流在这时闪了闪，蓝光里似乎混进了点别的颜色，像被墨水污染的清水：“主系统……在查林深的私人印章……你们快藏起来……”
它的语气像是在提醒，于潇潇愣了愣，随即把发票夹进《风险投资案例分析》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系统肯定想不到她会藏在这本书里。
中午去茶水间，王鹏正假装擦咖啡机，见于潇潇进来，用口型说：“监控频率变了，30秒延迟还在，但每次间隔缩短到15分钟。”
于潇潇比了个“收到”的手势，接水时故意把杯子往咖啡机上撞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水流进杯里的声音里，她听见数据流在小声嘟囔：“主系统……好吵……比蝉鸣还烦……”
原来系统也会觉得主系统烦。她端着水笑了，或许敌人的敌人，真的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下午没去财务部，于潇潇按魏翊寒的嘱咐，去了趟青岩寺。住持正在给功德箱换锁，见她来，指了指旁边的香案：“林深留的东西，说子时前用得上。”
香案上摆着个小小的铜铃，铃舌是用老钟铜芯做的，和老徐正在打磨的调谐器材质一样。于潇潇拿起铜铃晃了晃，清脆的铃声里，手腕上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收缩，像被烫到的蛇。
“这是……”
“钟鸣的浓缩版，”住持捻着佛珠，“林深说，万一赶不上晨钟，就让你带着这个。魏家小子没骗你，他和林深当年在禅房住了三个月，画满了整整三叠图纸。”
于潇潇把铜铃放进帆布包，和钥匙、发票挤在一起。这些零碎的物件，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拼图，终于在今晚要拼成完整的图案。
回市区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于潇潇坐在公交后排，看着窗外的街景，忽然觉得数据流的蓝光里，那点黑色越来越明显了。
“系统……快撑不住了……主系统在吸我的能量……”机械音断断续续的，像个快没电的玩具，“机房的密码……是林深的生日……19980715……别告诉别人……”
于潇潇的心猛地一跳，刚想追问，数据流突然彻底熄灭了，连最后一点蓝光都没留下。手腕内侧空荡荡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重。
她知道，系统不是在帮她，是在自救。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信息都成了微光，照亮了通往机房的路。
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刚擦黑。于潇潇把铜铃、钥匙、发票摆在桌上，又从抽屉里翻出魏翊寒给的手电筒和王鹏准备的绝缘手套。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子时。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微信：“今晚青岩寺的月亮特别圆，给你画了张画，明天带给你。”
于潇潇看着屏幕笑了，回复：“好啊，谢谢。”
她忽然想起陈默画里的那句话——“所有的牢笼，其实都是自己画的”。或许主系统最厉害的本事，不是控制人生，是让你相信自己逃不出牢笼。
窗外的月光慢慢爬上来，落在桌上的铜铃上。铃舌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像林深在遥远的地方说：“别怕，慢慢来。”
于潇潇关掉台灯，躺在床上。黑暗里，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三年前旧报表里藏着的密码节奏一致。
还有三个小时。
这场和系统、和主系统的较量，就像青岩寺的石阶，一步一步走过来，终于要到山顶了。而山顶的风景，一定比系统模拟的任何画面都更真实，更动人。
因为那是用无数未存档的瞬间，拼出来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