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教室门口的西装男
早上的阳光啊,就从云雀轩的玻璃门那儿斜着照进来了,木地板上呢,就有那种菱形的光斑。
林温仪正踮着脚整理把杆上的粉色缎带呢,冷不丁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哭声。
一听就知道是小满妈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呢,说:“我们家小满才七岁啊,脸上的指甲印子都三天了还没消呢……”
她的手指一下子就停在半空中了。
云雀轩在老城区的社区里开了五年了,主要就是搞兴趣舞蹈和儿童美育这块儿的,最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了。
等她推开门一看,就瞧见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小满正缩在她妈妈身后呢。
那小肩膀瘦瘦弱弱的,抖得就跟被雨淋湿的小麻雀似的。
小满妈妈眼眶红红的,紧紧抓着女儿的手腕,对林温仪说:“林老师啊,您是不知道啊,昨天放学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在楼梯口堵着小满,还说小满是‘没爸爸的野孩子’呢……”
“阿姨。”林温仪就蹲下来了,和小满的眼睛平视着。
她一下子就看到孩子左眼尾有一道淡红色的抓痕,就像是被玫瑰刺轻轻划了一下似的。
林温仪就说:“小满呀,能让温仪姐姐看看你的小天鹅吗?”
小满的睫毛就颤了颤。
上个月在初级班教《天鹅湖》选段的时候,这孩子老是躲在最后一排,不过每次做“展翅”这个动作的时候呢,她的指尖都会悄悄多绷半秒。
这呀,就是小满藏在心里的小骄傲呢。
“小天鹅要是被乌云把翅膀给遮住了,它会咋整呢?”林温仪轻轻把她的手给托起来,带着她抬手、收胳膊肘,“是闭着眼等雨停呢,还是……”
“还是扑棱翅膀把乌云给赶走啊!”小满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不过却有那种冲破啥东西的脆生生的感觉。
她用另一只手拽住林温仪的袖口,慢慢从妈妈身后挪了出来。
教室那边飘出音乐声来。
林温仪就退到一边去了,瞅着小满踮起脚尖,胳膊在头顶弯弯绕绕地划出一道柔和的线。
小满跳得可不咋标准,甚至还晃晃悠悠的,不过她眼尾那块的抓痕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的,就好像被春风吹过的小花苞似的——这就像是受伤的小天鹅在试着飞呢。
也不知道啥时候,那些围观的家长就围过来了。
张阿姨拿手帕擦着眼角说:“这孩子平常一声不吭的……”李奶奶叹着气说:“造孽哟,就因为她爸走得早……”
“行了,别说了!”人群里突然裂出一道缝,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挤了进来,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头差点就戳到小满妈妈脸上去了,“我家晨晨回家哭了老半天呢,说小满把他推下台阶了!
现在倒成了我们欺负人了?”
这人就是沈婉如,晨晨的妈妈。
林温仪可忘不了上周的家长会。
就那个女的,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我家晨晨要考附小”这话就跟口头禅似的,老是挂在嘴边。
老师就提个建议,说给孩子减少点作业量,好家伙,她能跟老师吵上半个小时呢。
“沈女士。”林温仪站了起来,腰杆挺得首首的,不过看着又挺温和的。
“孩子们之间闹矛盾……”
“林老师,我承认你教舞蹈挺有一套的。”沈婉如晃了晃她的卷发,“但是教育孩子分辨对错,这是我们家长的事儿。这事儿啊,必须得走法律程序。”
她穿着高跟鞋走在地上,那“哒哒哒”的声音,比刚才吵架的时候还让人觉得难受。
小满妈妈紧紧抓着女儿的手,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林老师,我……我没什么文化,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您先别着急。”林温仪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和小满妈妈的聊天记录呢。
昨天晚上两点的时候,她给所有跟这事儿有关的家长都发了消息,说这周末组织一个亲子沟通活动。
“我再去和晨晨爸爸聊聊,他以前……”
“叮铃——”
门铃响了,把她的话给打断了。
门口站着个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肩膀那线条笔首笔首的,就跟拿尺子量着做出来似的。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印着“星芒律所”字样的文件。
他眉毛皱得像把锋利的刀,目光从一群家长和孩子身上扫过,说话的语气冷得就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金属似的:“林温仪女士?我是顾砚之,周宇辰先生让我来的。”
那律师函的封面在早晨的阳光里闪着冷冷的光。
林温仪知道周宇辰是晨晨的爸爸,上周开家长会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没中途打断过自己讲话。
当时他老是捧着一杯茶,坐在最后一排。
“你们这边老是打着‘调解’的幌子,不停地联系我们这边的人,这可侵犯隐私了啊。”顾砚之拿手指敲了敲手里的文件,“赶紧停止所有这种不正规的干涉行为。”
林温仪眼睛往下看了看自己围裙上沾着的粉笔灰,这是刚刚教孩子们画舞蹈动作的时候蹭上去的。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角弯弯的,笑着说:“顾律师,能不能耽搁您五分钟呀?”
还没等顾砚之回答呢,她就转身拍了拍手,大声说:“宝贝们,还记不记得咱们昨天学的《彩虹糖的梦》呀?”
这时候,钢琴声就响起来了。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把拉住小满的手,晨晨呢,从他妈妈身后探出头来,林温仪就轻轻地把他拉进了孩子们围成的圈里。
孩子们摇摇摆摆地转着圈,就像用线串起来的小铃铛一样。
那些刚刚还气氛紧张得像要打架似的家长们,不知不觉地也跟着抬起了手。
顾砚之就靠在门框那儿,眼睛盯着那个穿着蓝色布围裙的女人。
她动作特别轻,就好像有根看不到的线似的,能把那些紧绷着的情绪一点一点给捋顺喽。
小满的手指啊,一开始攥得紧紧的像个小拳头,后来就轻轻搭在晨晨手背上了;沈婉如呢,高跟鞋尖跟着节奏点了两下。
“舞蹈可不是用来争个高低的地方。”林温仪的声音在音乐里响起来,“这是让孩子们既能学会说‘我疼’,又能学会说‘对不起’的地儿。”
顾砚之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他就想起今天早上周宇辰在律所讲的话:“林老师这人可好了,可婉如就是认死理儿……”又想到自己抽屉里那份孤儿院的资助协议,他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就开始资助了,到现在都坚持八年了呢。
钢琴声慢慢变弱的时候,他把律师函收到公文包里了。
那金属扣“咔嗒”一响,好几个孩子都被惊到了,抬头看向他。
“下回可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过林温仪头发上沾着的亮片,估计是哪个孩子给贴上的,在她发梢那儿闪着,就像碎钻似的。
门被风吹得轻轻响了一下。
林温仪看着空了的门口,伸手把小满散下来的头发给捋到耳朵后面去了。
孩子们又开始闹哄哄地玩成一团了,家长们呢,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在那儿讨论周末的活动。
只有她心里清楚,刚刚那个律师看孩子们跳舞的时候,眉头都没那么紧绷了,软了有半分呢。
收拾教室的时候啊,夕阳那光线把窗棂的影子拉得可老长了呢。
林温仪就蹲在储物架前面,想找备用的把杆套。
这时候,一本旧笔记本从架子最上面那层滑下来了。
那笔记本的封皮上有像茶渍一样的印子,上面是妈妈写的字:“温仪啊,跳舞这事儿,最宝贵的可不是那些技巧,而是能让人心软下来的那种力量。”
她很轻柔地把封皮上的灰给弄掉。
这时候呢,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沙地响着,就好像把最后那点光亮也给卷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