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小草缩在草垛后，冻得牙齿打颤，却死死捂住嘴。她听见了！
“废物点心！就这点胆子？”张红梅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破寒夜的寂静，“那些玻璃罐子，一个不留！还有那几垄菌丝，给我泼上大粪！臭死她们！”
一个油滑的男声嘿嘿应着：“红梅姐放心，保管让林疏月那帮娘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小草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她猫着腰，借着枯草的掩护，疯了似的朝村尾那间亮着微弱煤油灯的土坯房跑去。
“哐当！”门被撞开，小草一头栽进屋里，脸色煞白：“疏月姐！张红梅！她、她找了二流子！要砸罐子！泼粪！”
屋里围着煤油灯的几个女人瞬间僵住。林疏月猛地站起身，油灯的火苗在她眼底跳跃，像燃起的火种。
“什么时候？”她的声音沉得像冰。
“就今晚！后半夜！”小草喘着粗气。
短暂的死寂后，周春凤一拍桌子：“跟她拼了！”
“拼？”林疏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拿什么拼？人家有棍子有粪桶。”她目光扫过众人，“他们想砸罐子？好，让他们砸！”
刘小麦一愣：“疏月姐？”
“小麦，”林疏月语速飞快，“带几个人，把明天要用的菌液桶，全部搬到门口显眼位置！桶里……”她顿了顿，眼底寒光一闪，“外层倒上菌液，里面，灌满熬稠的树胶，混上最辣的朝天椒粉！”
刘小麦眼睛一亮：“明白！”
“春凤姐，”林疏月转向周春凤，“你带人，去草垛后面埋伏。把麻沸草熬的汁灌进针管，有多少灌多少！等他们乱成一团，专扎腿脖子！”
周春凤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近乎凶狠的笑：“交给我！”
屋内，最后一点灯火也熄灭了。死寂的黑暗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时间一点点爬过。草垛后，周春凤握紧冰冷的针筒，指节发白。刘小麦蹲在门后，耳朵贴着门板。
“来了！”刘小麦用气声嘶吼。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野的调笑和棍棒拖地的刮擦声。
“就这儿！妈的，臭娘们搞的什么鬼东西！”一个粗嘎的声音骂骂咧咧。
“哐——！”
木门被狠狠踹开！几个黑影提着棍棒，裹挟着寒风和一股刺鼻的粪臭涌了进来。
“砸！”为首的光头汉子狞笑着，抡起棍子就朝墙角一排玻璃罐砸去！
“哗啦！”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几乎同时，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冲到门口那几个大桶前，抬脚就踹：“先给她们加点料！”
“噗嗤——！”
桶身猛地一晃，粘稠滚烫、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红色胶状物，劈头盖脸地泼溅出来！
“啊——！我的眼睛！！”那家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捂着脸满地打滚。辣椒胶糊住了他的眼睛，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什么东西？！”光头惊怒交加，下意识后退一步。
混乱中，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一群废物！连几个桶都搞不定！”
张红梅裹着厚棉袄，气急败坏地冲到了门口，指着地上翻滚的手下破口大骂：“废物！起来！给我砸——”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蛰伏己久的猎豹，从门旁的草垛后猛地扑出！
周春凤！
她动作快如闪电，一手死死箍住张红梅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粗大的针筒，对准她颈侧狠狠扎了下去！
“呃！”张红梅的咒骂戛然而止，眼珠惊恐地凸起。
“套上！”周春凤低吼。
旁边两个埋伏的妇女立刻扑上，将早就准备好的麻袋兜头罩下！张红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便软了下去。
“撤！”光头见势不妙，转身想跑。
“想跑？！”刘小麦抄起门后一根顶门杠，狠狠扫在他腿弯！
“哎哟！”光头应声倒地。
草垛后埋伏的妇女们一拥而上，浸了麻沸草汁的针筒毫不留情地扎向剩下几个流氓的腿脚。惨叫声、怒骂声、挣扎声在寒夜里响成一片。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公社门口的石阶上，捆着几个粽子般的人。张红梅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麻袋还罩在头上，只露出散乱的头发。她带来的几个二流子，个个鼻青脸肿，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被辣椒胶糊过的脸皮还在火辣辣地疼，哼哼唧唧地瘫在地上。
赶早集的社员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公社书记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人证物证——砸烂的玻璃罐碎片、泼洒的粪桶、还有张红梅口袋里搜出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给流氓的酬劳）。
“张红梅！你还有什么话说？”书记厉声喝问。
麻袋被扯下，张红梅头发散乱，脸色灰败，但那双眼睛里却射出最后一丝毒蛇般的光。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人群前面的林疏月，声音嘶哑却尖利：“书记！她秦芳才是贼！她剽窃省农科院的成果！我有证据！举报信就在她身上！她不敢拿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秦芳身上。
秦芳面无表情，迎着张红梅怨毒的目光，缓缓把手伸进棉袄内兜。
张红梅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意。
掏出的，是一个泛黄的信封。她当众，慢条斯理地抽出里面的信纸。
“看！就是它！”张红梅尖叫。
秦芳展开信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然后，双手捏住信纸两端。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嘶啦——嘶啦——”
她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张信纸撕成了碎片。雪白的纸屑，如同雪花般，从她指间纷纷扬扬地飘落。
张红梅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秦芳拍了拍手上的纸屑，声音清晰而平静：“张红梅，你所谓的剽窃证据，是我老师亲笔写的技术授权书。”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张红梅，“现在，它没了。就像你一样。”
林疏月静静地看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公社干部处理后续。张红梅和那几个二流子被拖走时，周春凤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痛快！”
然而，这痛快没能持续多久。两天后，公社的处罚决定下来了：周春凤因使用“不明药物”致人昏迷（尽管是自卫），被处以十五天治安拘留。
“疏月姐……”小草怯生生地走过来，眼圈红红的，“春凤姐她……”
林疏月没说话。她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那片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